苏辛夷这边接到朱蝉衣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心中微定,郑国公出手的话,晏琼思那边想要查个清楚不会太难。
江夫人那边……
苏辛夷迟疑着要不要递个消息过去,她坐在殿中仔细思考,牵涉到容王,容王背后站着皇后,皇后目前还护着晏琼思。
思来想去,不能直接透出郑国公那边,但是还是得跟江夫人知会一声。
两下里都有动作的话,万一背向而驰就不好了。
苏辛夷把翠雀叫来,对着她说道:“你去江家走一趟。”
江夫人是个聪明人,她这边透点风声过去,她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翠雀听了太子妃交代的话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
“也不用太过避讳人,若是不小心遇到人,你就说我让你去问问岳少夫人的消息。”苏辛夷叮嘱道。
翠雀笑着说道:“说起来江大姑娘嫁到岳家这么久,也不知道在那边过得如何,您与少夫人是好友,跟江夫人打听一句很正常。”
苏辛夷隔空点了点翠雀,“快去吧。”
“奴婢这就去。”翠雀笑着走了。
翠雀前脚刚走,连翘脚步匆匆地进来,“太子妃,殿下的信到了。”
苏辛夷一愣,随即看向连翘手中的信,立刻伸手接过来,信封不算厚,她迫不及待地撕开,只有薄薄一页纸,上面的字迹略有些缭乱,她细细一看,眉峰不由得微微蹙起。
殿下虽然为了解经略失踪一事南下,但是却不能直接打着这个旗号过去,如此一来就让丰平卫的指挥使有了戒备之心。
所以,殿下先去了商君衍那边,以奉皇命视察的名义,没想到穆邢也不见了。
解经略失踪之后,商君衍就让穆邢暗中去查访此事,没想到穆邢也一去不归。
苏辛夷心头沉甸甸的,殿下已经送了折子给陛下,希望陛下能让容王带人南下协助。
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容王如果也南下,只怕京城也不会太平了。
苏辛夷捏着信半晌没有动一动,连翘担忧不已,轻轻喊了一声,“太子妃,您没事吧?”
太子妃脸色可不好看,连翘都快担心死了。
苏辛夷听到声音缓过神,她摇摇头,“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连翘有些担忧,但是还是点点头,“奴婢就在殿外守着,太子妃有事就喊奴婢一声。”
“去吧。”苏辛夷摆摆手。
连翘退下后,苏辛夷起身在殿中慢慢地踱步,她这里接到了信,那么呈给陛下的折子肯定也已经送到,不知道陛下会做什么决断。
容王已经成亲,此时南下的话不会有问题,但是陛下会不会让容王涉险?
穆邢的本事苏辛夷知道,单论逃命的话,很少有人能轻易抓住他,除非是他遇到了什么专门针对他的天罗地网,亦或者是他不想逃。
殿下信中没有说他会不会前往丰平卫,怕是不想让她担心。
苏辛夷现在远在京城,鞭长莫及,丰平卫……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丰平卫居然会有这么的事情。
苏辛夷去了书房,拿出舆图铺在桌上,指尖落在丰平卫三个字上,顺着路线南下,在平宁卫几个字上顿了顿,然后再往南便是遂州。
解经略失踪,平宁卫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樊鹏池镇守,如果樊鹏池也不在的话,平宁卫现在在谁的手中?
如果,平宁卫在同时失去了指挥使与指挥佥事,那么能掌控平宁卫的便是指挥同知,平宁卫的指挥同知,她隐隐记得是个叫蒋由的人。
对此人她不熟悉,不管是解经略还是樊鹏池很少提起他。
但是,现在这个人却成了至关紧要的人。
殿下一定会知道这一点的,平宁卫是隔开丰平卫与遂州的重地,不能失去控制。
所以……殿下让容王南下……
苏辛夷心头一凛,容王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如果他南下,平宁卫的指挥同知万一是个有问题,容王这性子若是处置了他也能说得过去。
若是换成别人,不管是朝中哪一个大臣,都不会如容王这般便宜行事。
苏辛夷长舒一口气,相同这一点,微微平定下来,且等陛下那边的消息吧。
苏辛夷没什么胃口吃饭,但是为了孩子,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碗饭,刚放下碗,元徽宫那边的银枝就亲自过来了。
苏辛夷见了她,银枝上前见礼,“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苏辛夷心头一跳,看着银枝尽量表现出不知情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会儿让我过去,可是母后那边有什么事情?”
银枝摇摇头,“奴婢这就不知道了。”
“那你稍等,容我更衣。”苏辛夷笑着进了内殿。
连翘忙上前服侍,此时翠雀也回来了,在外头见到银枝,二人互问了好,翠雀就进了内殿。
“太子妃。”翠雀见礼。
苏辛夷看着她便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连翘挑了一件湖绿色的宫装,小心翼翼服侍太子妃更衣。
翠雀忙上前搭把手,道:“奴婢到的时候,江夫人并不在府内,奴婢等江夫人回府花了些时间。已经把话带给江夫人,江夫人让奴婢转达对您的谢意。让您放心,她知道怎么做了。”
苏辛夷便道:“江夫人可还说别的事情了?”
“江夫人说,就在昨日,广平郡王妃让人上门催问婚期,江夫人以江大公子还未成亲为由,说至少等江大公子成亲后再议江二公子的婚期。不过,广平郡王妃那边催得紧,江大公子的婚期再拖也不能拖过年前。江夫人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在年前解决。”
苏辛夷就真没想到广平郡王妃那边会催得这么紧,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是不是代表益王那边有些着急了?
想起穆邢的失踪,苏辛夷隐隐感觉到肯定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她换好衣服,带着连翘跟着银枝前往元徽宫。
元徽宫里皇后见到苏辛夷来了,不等她行礼就忙说道:“你坐吧,有孕在身不用多礼。”
苏辛夷还是见了礼,这才坐下,面上带着不疾不徐的笑,开口说道:“多谢母后体谅,但是礼不可废。您让儿媳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皇后摆摆手让殿中的人退下,只留下赵嬷嬷,这才看着苏辛夷说道:“陛下忽然传来旨意,让容王南下,我这心里有些发慌,就叫你过来问问可知道怎么回事?”
苏辛夷心头一跳,陛下这是没跟皇后说为了什么事情。
陛下都要瞒着皇后,她自然不能透了风,于是面带茫然地摇摇头,“儿媳也不知,不过儿媳想着这不是好事吗?之前殿下南下时就想带着七弟让他历练一二,当时七弟还未成亲不能成行,现在已经成亲了,自然就能出京了。”
皇后听着苏辛夷这样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随即叹口气说道:“年纪大了,真是遇到点事情就不免担忧。”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后您这是疼爱七弟呢。”苏辛夷不能跟皇后说真相,但是也怕容王真的有点什么意外,到时候怎么跟皇后交代?
想到这里,她笑着说道:“这次粮仓一案最先发现的便是七弟,许是殿下那边有什么新线索。儿媳想着之前商队都遇袭,这次七弟南下,还是多带些侍卫护身以防万一。”
皇后闻言点点头,“你说的是,是要多带一些人才好。这一来一回的襄王的婚事是赶不上了,李贵妃若是知道了只怕饭都吃不下了。”
前头几位王爷的婚事基本上人都全了,但是到了襄王这里,太子不在京,容王如今也要走了,虽然说有差事在身,但是落在别人眼中,陛下对襄王不看重的流言只怕更甚。
皇后想到这里,面对儿子离京的消息,也少了那几分忧虑。
“容王这一走去跟太子会面,你这边可有给太子捎带的东西或者信件,正好让他带过去。”皇后笑着说道。
苏辛夷闻言就做出一副眼睛一亮满心欢喜的样子,开口说道:“那就麻烦七弟了。”
“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皇后说到这里话音一转,“容王刚新婚就要离京,容王妃与你一向关系好,你替本宫劝她两句,别让她多想。”
在这里等着她,苏辛夷自然答应下来,“母后放心,回头我就请了七弟妹去东宫说话。”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苏辛夷又道:“郑国公那边,你知道了吧?”
苏辛夷点头,“七弟妹跟我递了消息,这次全都依仗母后,若不是您点头,七弟妹怎么敢让郑国公府帮忙。”
皇后想起晏琼思不免有些心疼,但是跟容王比起来,晏琼思自然靠后一步,她不愿再多想,只想着等消息了。
“让你跑这一趟,你也回去歇着吧,那边如果有消息了,你记得跟本宫知会一声。”
“便是有消息,七弟妹肯定会先禀告母后,儿媳只等母后这边的信儿了。”
皇后乐了,看着苏辛夷也是服气,一句话也落不到地上,也不知道怎么生了这么一颗七窍玲珑心。
苏辛夷从元徽宫出来,皇后其实对她多少还有些不放心的,遇上晏琼思的事情,她多几分谨慎果然对。
晏琼思到底是皇后疼了这么多年的外甥女,就算是不能跟容王相比,但是她相信,只要在不触及容王的前提下,皇后肯定愿意捞晏琼思一把。
但是,她怎么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她废了这么多心思,布了这么久的局,出动了这么多人,岂能还让晏琼思这个祸害溜了?
皇后的心思注定是白费了,但是她得注意,不能因为此事让皇后对她心生不满,所以她不能有丝毫把柄被皇后抓到。
人总是有亲疏远近的,苏辛夷很明白,所以也不怪皇后。
回了东宫,苏辛夷给朱蝉衣递了帖子,约她在容王离京后见一面,朱蝉衣那边痛快地答应了。
容王离京一事并未大肆传扬开来,直到容王带着大批护卫穿过御道飞奔出城门时消息才传开。
京城瞬间因为这件事情又热闹起来。
此时,朱蝉衣正在东宫喝茶,“辛夷,你是不知道,容王前脚走,我这边后脚就接到了吴王妃的帖子。”
苏辛夷斟茶的动作顿了顿,“吴王妃?”
“可不是,若不是知道季侍郎与益王的关系,我哪能想到她约我做什么,吓得我赶紧来你这里了。”
苏辛夷就被逗笑了,“你还能怕她?”
“怕是不怕,这不是怕麻烦。”朱蝉衣抿口茶,满面狐疑的开口,“你说季蕴到底在想什么,前段日子刚被阮明妃立了规矩,现在又搭理这些事儿,难道就不怕被阮明妃再教训一顿?”
苏辛夷自然知道为什么,怕是益王想要容王南下的真相,她看着朱蝉衣道:“你先找个借口拒绝一次,如果她再请你,或者上门探望你,问起你容王南下的事情,你就含含糊糊的告诉她是为了粮仓的事情。”
“难道不是为了粮仓的事情?”朱蝉衣狐疑的问道。
苏辛夷点点头,“现在摸不清楚益王要做什么,但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七弟南下的真相。”说到这里一顿,察觉到有点不对,抬头看着朱蝉衣。
朱蝉衣一脸懵回望着苏辛夷。
苏辛夷扶额,斟酌的说道:“我这边得到的消息也不是很全面,粮仓确有其事,但是并不是全部。”
朱蝉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有危险吗?”
虽然她跟容王成亲时日短还没多少感情,但是毕竟是夫妻,还是跟关心的。
苏辛夷看着朱蝉衣无奈一笑,“蝉衣,你让我怎么回答你?我都不敢保证太子殿下有没有危险。”
朱蝉衣神色一凛,“早知道,我该与殿下一起南下。”
苏辛夷没说什么,只怕是行不通的,郑国公做事一向不会触碰陛下的底线,不会让孙女做这种出格的事情。
毕竟,朱蝉衣在京城的闺誉不错,虽然跟着家里长辈习武,但是从不会恃强凌弱,也不会因为习武做出有违礼法的事情。
她与蝉衣不一样,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就想着怎么痛快怎么活着,就想着补偿上辈子自己受过的苦,想要让嫡母健健康康的活着,所以她只能让自己立起来。
歪打正着的给自己找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因为她回京之后做事就那么清新脱俗,与京城闺秀背道而驰。
众人除了一开始的惊愕不认同,但是随着她不会因别人看法而改变,再加上她善于利用规则,不会被人抓到致命的弱点,反倒是给自己开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所以,如果她跟着太子南下,别人也许不赞同,但是却不会觉得很意外。
朱蝉衣就不一样了,因为以前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如果突然这样做的话,会有很大的非议压在身上。
朱蝉衣大概后知后觉想到这一点,苦笑一声,低声说道:“我现在是真的羡慕你啊。”
苏辛夷笑了笑,如果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就不会羡慕自己了。
浴火重生,并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
“不说这个。”朱蝉衣是个洒脱的人,知道不能改变也就不纠结了,看着苏辛夷低声开口,“我祖父那边递过来消息,有点眉目了,这件事情说起来还跟贵府的二爷有点关系。”
苏辛夷一楞,“跟我二叔有关系?”
“苏二爷是不是让他手下人前几日在找什么?”
苏辛夷眉心一跳,“国公爷怎么知道的?确实有这件事情。”
当初她跟朱蝉衣说知道玉灵庵那边益王与季侍郎见面的消息,没说从哪里来,没想到兜兜转转的,郑国公居然还是摸到了皮毛。
朱蝉衣笑着说道:“京城二十四卫,有点什么动静,我祖父怎么能不知道。”
苏辛夷失笑,“是了,郑国公威望极高,京城卫所的动静确实能瞒过别人,瞒不过他老人家。”
朱蝉衣也乐,“这件事情我祖父并未声张,苏二爷做事很谨慎,若不是祖父在查润仪郡主的事情,也不会发现。”
“国公爷那边查到了什么消息?”苏辛夷立刻问道。
朱蝉衣看了苏辛夷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晏琼思去江家宴会之前见了谁。”
“谁?”苏辛夷就知道晏琼思不会无缘无故盯上江家,这里头肯定有缘故。“你这样问我,肯定不是益王了。”
“你果然聪明,确实不是益王,朱蝉衣也是去了玉灵庵,见得是伏云的那个老乡明慧师太。想不到吧?”
苏辛夷确实没想到,她点点头,看着朱蝉衣道:“晏琼思去见明慧师太,之前在刑部的时候,她可从未说与明慧师太有什么交集。”
“我祖父也怀疑这一点,于是让人偷偷调看了刑部的卷宗,发现了卷宗上有个疑点。”
“疑点?有关当初猎场一事的?”苏辛夷一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疑点,当初猎场的事情她与殿下也商议过几次,还能有什么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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