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闯入者

时间一点点流逝。

随着天色的暗淡下来，停留在阿斯托洛吉斯号甲板上的乘客们，开始慢慢返回船舱.

最开始余兴未尽的乘客们，在用餐之后，选择驻足走廊里，有说有笑，继续着未尽兴的话题，之前甲板上不单是欣赏海景，更多还是种社交活动，怀着各自的目的，结交了新的朋友。

期间偶尔也能看到苦力的身影，往来与船舱之中，他们多半是受到了客人的雇佣，去搬运大件的船上行李，又或是在在监工督促下，做清洁工作，去餐厅处理厨余垃圾。

但渐渐的，当时间正式踏入夜晚后，走廊里热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平息下来，归为最初的沉寂。

这所有的期间，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有个小狼崽的身影，隐藏在了视野的死角，用审视的目光，一遍遍扫视了他们每个人。

但至于结果...

廖子轩有点失望，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哪怕是冒着被警觉的风险，挨个都丢了玩家的侦测技能过去，可给出来的人物面板，这些船上乘客，个个都是非常低级的普通人。

这里顺带一提，那位之前甲板上的女占星术士，在后面，廖子轩倒再也没见到过她的身影出没，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呆在房间里就没出来过。

所以...

这个闯入者到底是谁？

印象中，闯入者的出现是在天完全漆黑的时候，现在距离那种程度，还有一小会儿，趁着这个功夫，廖子轩最后再仔细回忆，从“上一次”的经历中梳理线索。

最直观的当然是，他在意识消失前，所听到的，来自“闯入者”的那两句话。

对方的声音嘶哑，非要让廖子轩形容下，就好像喉咙受过伤。

闯入者的第一句是“死吧，魔女”。

第二句是...

似乎像是看到某样，完全意想不到的东西后，所发出的震惊声音？

暂且不提第二句，廖子轩完全摸不清头脑，但第一句却给了他极大的有用信息。

这里的“魔女”难不成是指小姑娘，薇薇安？

所以对方会发起攻击，深夜闯入房间进行刺杀的动机，就是...魔女？

等等。

那这么说来，难道这个“闯入者”还是好人阵营一方的？因为众所周知，在世人眼中“魔女”都是厄难与灾祸的象征词。

以此作为突破口，廖子轩顺着推理下来，又把事件的轮廓更清晰了几分。

即...

这位“闯入者”很有可能是作为阿斯托洛吉斯号的守护者？又或者是船上某位隐藏的厉害人物，且对魔女有着很深的执念恨意。

在无意间，用不知名的手段，察觉到薇薇安的魔女身份之后，才计划了后面包括下毒，深夜刺杀的这一出？

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廖子轩还能找到证据。

能证明这位“闯入者”并不是蓄谋已久，而是临时决定的关键信息，就是对方居然不知道薪炎的存在。

那时的小狼崽虽然身体动不了，但还是能感知到，对方在闯入房间内后，发现还有薪炎在守护薇薇安时，那种意外和紧张感。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位“闯入者”的硬实力并不强，至少没到碾压的地步。

种种结合来看...

如果排除了“赵杰”的可能性后。

一个一直以来被廖子轩给潜意识忽略掉的身影，悄然浮出水面。

难道是...他？

...

...

乌云遮住了月亮，让本就漆黑的夜晚，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夜深人静，船上的绝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梦乡，也不用担心阿斯托洛吉斯号的航行问题，自然有“海之心”全权自动调节。

在客舱层，薇薇安房间所处的走廊，一阵细微至极的脚步声，徒然响起。

哪怕是在如此安静的夜里，如果不是廖子轩全神贯注，外加本就是在守株待兔，也很难捕捉到，可见脚步声的主人是非常小心谨慎。

并且，对方还在刻意绕开走廊的灯光，贴着墙边的阴影前行。

但毕竟总有一两个地方，是灯光能完全覆盖的地方，终于，在已经距离薇薇安的房间很近，就是下一个拐弯处的时候...

借着黄褐色的灯光，廖子轩看清了，这位脚步声主人的模样。

而...

果然与他所猜测的没错。

破破烂烂的行装，遮盖全身的风衣，笼罩头部的兜帽，以及...

那兜帽之下，被灯光照射，一闪而过的，缠满了绷带的脸。

是那位，白天时候的...

怪人苦力！

第一次摔下货物，还可以说是没拿稳扶好，但第二次的经历下，居然也恰巧在碰到薇薇安时，没抱稳怀中的货物，抛去极其微小的概率一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因为发现了薇薇安的“魔女”身份后，太过紧张与震惊，所以才一时失手。

这样一来，一切也就都解释的通了，在第一次的经历中，监工与苦力一行人，是也听到了赵杰与他们的聊天，自然知道赵杰极力推荐给薇薇安的水煮鱼这道菜。

而作为苦力，本就可以出入餐厅后厨，去清理厨余垃圾，这样下毒的机会也有了。

阴影中，小狼崽摇了摇头。

他早该想到的。

一来是被“赵杰”给混淆了视听，二来是，实在这位怪人苦力，在两次的经历中，表现得实在是太懦弱了，被明显有仗势欺人嫌疑的监工，辱骂踢打都毫无抵抗，任人宰割。

谁能想到，这种人会是...

刷！

小狼崽动了。

既然确认了闯入者的真实身份后，那么接下来，廖子轩决定先尝试能和对方沟通，看看能不能通过对话，解决“魔女”身份所带来的敌意。

“谁！”

在廖子轩朝对方丢去“侦测”技能的瞬间，不出所料，越厉害的角色，对这种事情就越加敏感，这位绷带苦力，立刻全身绷紧，视线扫向周围。

最后，苦力将目光紧盯，绷带缝隙露出来的眼睛，视线中带着疑惑和强烈警惕之色，看着好像埋伏多时，早就等待着自己的一位...

青年？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名字是叫做...安，对吧？”廖子轩率先开口道。

同时顺带着，看着侦测技能给出的，这位绷带苦力的人物面板。

【？？？】

【等级：lv40】

【职业：魔女】

【状态：重度烧伤，？？？】

【技能：祈愿，快速学习，近战中级精通，火元素高级亲和，？？？】

【危险程度：...无】

（本不应该存在之人，在神明的注视下，得以命运重现，星轨交错）

廖子轩明面上的表情如初，可实际，心底对于这位“安”的面板提示，越看心中是越诧异无比。

魔女？

也是一个魔女！？

所以是她，而不是他？

以及，危险程度...无？这什么意思？还有最后这诡异的备注？

侦测技能非但没有帮到廖子轩，反而让他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廖子轩不得不压下心底如乱麻的思绪，因为对方开口了。

“你是谁？在故意等我？”熟悉的嘶哑嗓音响起。

“是，我的名字叫白，至于等你...确实，因为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闯入进，你白天发现的，在船上另一位魔女的房间吧？”

廖子轩平静开口道，只见在他话后，对面从安的身上，所流露出来的警惕感是更强了。

于是...

“别紧张，我能先听听为什么吗？明明你自己也是个魔女，却...要同类相残？你们魔女都是这样的吗？”

名为“安”的绷带苦力...绷带魔女吧，她紧盯着廖子轩。

从青年身上，她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而且从对方的意思来看，完全挡住了自己的道路，显然是如果不把话说清楚，是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又或者是行动的。

“你到底是谁？”绷带魔女语气加重，再次问道。

“你可以把我理解为，是这艘阿斯托洛吉斯号的守护者，我的职责，就是保护这艘船的安全，避免一切的危险因素，显然，安小姐您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就很危险，非常危险。”

“危险？那个用着别人脸庞去伪装着的魔女，才是真正的危险！”用嘶哑的嗓音，安对着廖子轩发出警告。

“如果你真的是这艘船的守护者，那你现在就更应该和我，一起去把那个魔女给杀死，你根本不知道，在她背后的组织是什么，他们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产生灾难，她会现身在这里，就证明，那个组织很有可能已经盯上，打起这艘阿斯托洛吉斯号的主意了！”

“等等，安小姐，我有点听不明白，什么叫...用着别人脸庞去伪装的魔女？”

廖子轩眉头皱紧，因为实在对方的话太匪夷所思，所以不禁靠近了几步，去质问。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几步的关系。

只见到，对面这位缠满绷带的魔女，鼻子微微动了动，然后，她瞬间神情大变，眼睛中原本的警惕之意，瞬间极速转化为了浓烈的敌意。

“不对！你骗人！”

“在你的身上也有魔女的余香，这种气味...只有可能是一直贴身才会有的！你，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这艘船的守护者，你是那个组织的人！你跟她是一伙的！”

谈判破裂。

但至少廖子轩是清楚了两点。

第一，对方居然是靠气味来辨别出薇薇安的“魔女”身份的，也能嗅到在自己身上，残留着的魔女余香？

第二就是...

“你...”这回是来自廖子轩的，实在没忍住的惊诧声了。

因为只看到，这位绷带魔女，在确认了自己为敌人之后，开启了战斗形态。

而首先被召唤出来，对方手持的武器是...

黑镰。

这对应了“第一次”中，当初小狼崽模糊看到的景象。

可现在，当正常状态下的廖子轩，能清楚的看到这把“安”手中黑镰的全部清晰样子时，他发出呼声的原因是...

这把黑镰，竟然和当初第二人格下的薇薇安所使用的那把武器...

尽管不能说模样完全相同，但...至少也有七八成的相似！

这么说起来。

廖子轩总觉得，对方外露出绷带的那双眼睛，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所以，这到底是...

没时间再给廖子轩思考了，因为对方的黑镰已经眨眼而至，两人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经过薇薇安的晋升魔女，小狼崽也跟着喝了口汤，升级到了35级，而作为比“魔女”职业还稀有珍贵的禁忌魔物，虽然对手比他高了5级，但廖子轩还是全程轻松压着打的。

眼看着，越来越落入下风，就要落败，名为“安”的绷带魔女，仿佛要拼死一搏，毕竟也只能这样，现在的他们身处大海之上，根本没有逃跑一说。

借着一个机会暂时分开后，廖子轩只听到，对方用沙哑的嗓音，吐出了两个音节。

“祈愿！”

以及后续，由于声音太细小和迅速，廖子轩都没法听清，只能依稀听到几句“我愿奉上...作为...献祭...”

廖子轩的神情严肃了不少，他想要打断，但根本来不及，毫无疑问，每个魔女都有其专属的魔女技，显然名为“祈愿”的就是这位“安”的魔女能力。

刹那间，无与伦比的庞大力量，从安的身上骤然爆发而出，简直比刚才一下子高出了好几倍之多，这就是魔女之力。

但相应的，越强大的力量，代价也就越大，尤其还是这种类似“爆种”类的魔女能力，廖子轩注意到，在安身上的绷带，许多地方都溢出了血液，将土灰色的绷带给染成暗红。

“死吧，魔女的走狗！”

带着仇恨与愤怒，强化后的安，全力一击的镰刀斩向廖子轩，对此，廖子轩也不敢再托大，同样调用全身的力量，用拳头与之相迎。

然后。

出人意料的一幕，对于彼此双方都是，骇然发生了。

只见到廖子轩的拳头，轻而易举的就把看似气势汹汹的黑镰，给一拳轰碎，并紧急着，气势不减，直接...

贯穿了这位绷带魔女的胸膛。

“什么！？”

“什..么...”

彼此双方的眼睛中，都透露出难以置信，廖子轩诧异地看着，这位魔女身上的血窟窿，等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完了，他根本收不回力道。

而反观叫“安”的绷带魔女。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祈愿...不起作...”

“我不能...不能死...我还没...救出...埃丽...爱...”

扑通。

失去了光彩的眼睛，彻底暗淡，淌血的尸体倒在了廖子轩的脚边。

然而。

还没等廖子轩回过神来，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怎么回事...

撕裂感，失重感，窒息感...

所有一切“第一次”时所经历过的感觉，又突然从他的身上涌现出来。

薇薇安！

难道是薇薇安那边出事了！

廖子轩跌跌撞撞，立刻赶回小姑娘的房间，可当他开门后，呈现的景象是...

“薇薇安姐姐！薇薇安姐姐！你，你醒醒啊！你不要吓薪炎啊，呜呜，醒，醒醒啊！”

变成人形态的薪炎，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都急哭了的，环绕在床上薇薇安的身边。

当廖子轩焦急的目光放到小姑娘身上时...

只看到。

仿佛从皮肤下，血管崩裂溢出的满床鲜血，以及...在胸膛处一个明显的凹痕。

“哥哥！你，你终于回来了，快想想办法，救救，救救薇薇安姐姐！”

“从几分钟前，薇薇安就突然变成这样了，我说要去找小黑，可，可她死活拦着我，说...说小黑不让她出去，让她一直待在房间里，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能出去...”

“薇薇安姐姐就一直忍着痛苦，我也试了去治疗，但这些伤势就好像凭空生出来，我...我的火焰根本不管作用！”

“哥哥，你...你快想想办法啊，哥哥，小黑...小黑！？你，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耳边回荡着薪炎的哭泣与慌乱声。

最后一幕，是小萝莉惊恐地奔向自己的身影。

那种意识被剥夺，沉入深海，被黑暗所包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而且这回，与“第一次”不同的是。

朦胧之间，在意识被深海吞噬，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海洋底部，黑暗之中，却有幽蓝出现，廖子轩努力去看，才终于依稀看清了什么。

那是...一双眼睛。

一对幽蓝色的，有着好似夜空上星辰的神秘深邃，也如星辰一样，带着拒人千里之外，只能让人抬头仰视，可望不可及的眸子。

一对，如死水幽潭一样，静如止水，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眸子。

最终...

黑暗的潮水浸没了一切。

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