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飞和顾云真被靖王府的侍女领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前,桌上摆了几碟瓜果点心,还有一个插有几枝绿菊的梅瓶。
风一吹,一股淡淡的、清雅的菊香缭绕在水阁中。
姐妹俩坐下后,顾燕飞打发了那名侍女,亲自斟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另一杯给顾云真。
顾云真喝了口茶,抬眼望着长清郡主的方向,刚刚抵达水阁的两男一女正与长清寒暄行礼,那蓝衣少女亲热地挽着顾云嫆的胳膊有说有笑。
“那是李大将军府的大姑娘和四公子,另一位年纪小的公子瞧着有些眼生,应该不是李家公子。”顾云真低声告诉顾燕飞,“李大姑娘与三妹妹是闺中密友。”
顾云真一向贴心,与顾燕飞介绍起在场的一些贵女与公子,那位从花瓶中取了一枝粉菊把玩的姑娘是常安伯府的三姑娘,那位数着粉衣姑娘是豫王府的九姑娘,还有门外那位刚到的锦衣公子是靖王府的三公子楚钧浩……
水阁里一片欢声笑语,有人闲话家常,有人举杯共饮,有人玩起射覆……场面十分热闹。
陪长清郡主说了一会儿话后,顾云嫆就随另一名侍女朝顾燕飞她们走了过来,手里多了一根一指宽的红色抹额。
王府的侍女们正在分发抹额,今日的马球赛以楚钧浩和长清郡主这对兄妹为首,分为两队,以红、蓝两色的抹额作为队伍的标识。
一会儿要上场的众人皆是神采飞扬,摩拳擦掌地想要一展身手。
“二姐姐,就快开场了,你要不要上去试试?”顾云嫆停在桌前,笑容明快地看着顾燕飞,眼神清澈。
昨日顾太夫人让她也带上顾燕飞,顾云嫆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顾燕飞既然回了顾家,就意味着她早晚要进入贵女们的这个圈子的,更重要的是,今天方明风也会来。
想到方明风,顾云嫆的眼睫颤了颤。
顾、方两家是世交。
顾家的长房嫡女与方明风指腹为婚。
可是,顾燕飞对方明风似乎有些误会,十分抗拒这门亲事,自己得给他们制造个机会见上一见。
等到这两人顺利成了婚,自己也就不欠顾燕飞了,她们之间至此两清。
顾燕飞半垂眼帘,优雅地喝着茶水,笑而不语。
顾云真见状,以为她不会打马球,就笑着打圆场道:“二妹妹,你陪我一块儿坐坐,咱们看他们打。”
顾云嫆也是这么想的,就没强人所难,心中暗道:等一会儿方明风来了,她再把人带过来就是了。
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又道:“郡主今天设了赌局,还设了彩头,不下场的人可以下注。”
“我一定会赢的。”顾云嫆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透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顾云真“噗嗤”笑了,正要说话,不远处传来了长清郡主轻快的呼唤声:“云嫆,就差你了。”
才刚坐下的顾云嫆说了声“失陪”,就匆匆又走开了,又随着长清等人出了水阁。
顾燕飞与顾云真依旧留在窗边的桌子旁,喝喝茶,吃吃点心,赏赏湖景。
水阁的东侧是湖,西侧是一片广阔平坦的马球场,长宽各三百步,球场的边缘插着一面面彩旗作为地界,还搭建了几个竹棚作为看台。
一人一马站在最中间的那个竹棚下。
身着一袭天蓝色翻领胡服的方明风牵着一匹浑身雪白的白马悠然而立,他皮肤白净,五官俊逸,目光在对上顾云嫆的眼眸时,变得如春水般温柔。
“云嫆,”他彬彬有礼地揖了揖手,举手投足间尽显公府世子的矜贵,关
切地问候道,“我听舍妹说你前几天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方明风上下打量着顾云嫆,腰间缠的丝绦衬得她纤腰柔软易折,半个月不见,她清瘦了不少……
“偶尔风寒,喝了两天姜汤就好了,不妨事的。”顾云嫆落落大方地笑了笑。
“……”方明风抿紧了薄唇,欲言又止。她为何消瘦,为何抱恙,都显而易见。
闲话了两句话后,顾云嫆抬手指向了几丈外的濯心水阁,话锋一转:“我二姐也来了,就坐在那里。”
秋风自湖面上拂来,拂起那水阁外的层层轻纱,透过那飞舞的薄纱,隐约可见窗边坐着两个少女,一人背对着他,另一人露出精致绝美的侧颜。
顾云嫆俏皮地对着方明风眨了下眼,压低音量悄声道:“我的二姐可是个难得的美人。”
她笑靥明媚,语气中透着几分熟人才有的调侃。
“……”方明风面色一僵,遥遥地望着顾燕飞的侧颜,想起在丹阳城的城门口遇到对方时的一幕幕。
这段时间,那一天发生的事一直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如血蛭般。
方明风不禁有些烦躁,眼神阴鸷了三分,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
要是她死在丹阳城就好了!
要是顾燕飞死在丹阳城,京城里就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顾云嫆依然会是那个与他定了亲的顾家二姑娘……
这全是顾燕飞的错!为什么她还活着!
方明风幽深的眼眸中慢慢浮起了一丝隐秘的哀伤与怨恨。
坐在桌对面的长清隐约听到顾云嫆的话,随口问道:“云嫆,这是你远房堂姐吗?”
她知道顾家姑娘这一辈从“云”,顾燕飞根本不沾边,估计是旁支了吧。
顾云嫆眼睫一颤,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勉强。
她与顾燕飞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而且……
“这是我堂姐。”顾云嫆含糊地说了一句,又道,“我二姐她与世子有……”
顾云嫆想说顾燕飞和方明风有婚约,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件事公诸于众。
然而,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旁边的方明风急不可耐地打断了:
“就快下场了,我们先商量一下一会儿怎么打。”
“郡主,你三哥擅防守,应该会负责这个位置;王三公子与王四公子默契好,肯定是双前锋;安乐县主既能防守,也能进攻,马球打得不错,可惜她这匹马是新马,桀骜不驯……”
顾云嫆心知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暗暗叹气。
这时,她感觉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己,转过了身,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身体顿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