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雨势大了起来,由蒙蒙细雨变得点点滴滴,又变得淅淅沥沥。
春雨绵绵,足足下了一夜,直到次日一早还在下。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下雨,时停时下,天气阴沉沉的。
楚祐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求助无门。
太后被软禁,那些世家不帮他,连表哥袁哲也不愿意出面,楚祐几乎是寸步难行。
从前,楚祐就知道世家是柄双刃剑,可以成为他的助力,若是压不住,就会像前朝一样,让世家临于君王之上,专权擅政。
也正因为此,太祖皇帝才会削弱压制世家。
楚祐一直有信心自己可以掌控世家,让世家为他所用。
可现在,他却深刻地意识到了这柄双刃剑的可怕。
对于世家来说,他不过是流着世家血脉的一尊泥塑菩萨,他们只会把他高高在上地供起来,而不是把他当做真正的君主。
如今的楚祐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鹰无能为力,只能设法令人去打听顾云嫆的消息。
可是,顾云嫆在北镇抚司的诏狱里,楚祐用尽了各种方法,也还是一无所获,完全没得到一点关于顾云嫆的消息。
走投无路之下,楚祐不知第几次地想起了方明风的话:“若是你办不妥,就打发人来告诉我,我有个办法。”
这一次,他犹豫了。
“咚!”
楚祐忽然重重地一拳敲在窗槛上,平日里深黑的眼珠此刻有些浑浊,曾经坚定的信念似乎在短短几天内被撕扯得零碎不堪。
外面的雨丝从窗口飘了进来,水珠滴答滴答地滴在了桌面上,隐约地映出了少女明丽的容颜。
嫆儿!
楚祐伸手想去抓,却抓到了一团空气。
“呼——呼——”
吸进肺部的潮湿空气似乎堵在了那里,让他感觉透不过气来。
下一刻,贴身内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咽了咽唾沫,请示地问道:“王爷,不知明天您还去不去天和园?”
明天就是国庆了,举国同庆,明早,文武百官都会去京郊的皇家行宫天和园赴宴,与皇帝一起欢度节日。
呆坐许久的楚祐猛地睁眼,目光阴鸷地朝内侍射去,脱口道:“来人,把人给本王拖出去,打!”
贴身内侍吓到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话音才刚落下,两个王府侍卫就闻声而来,抱拳领了命,粗鲁地把那内侍往外拖去。
贴身内侍瑟瑟发抖,慌忙讨饶:“王爷饶命!”
“王爷,饶了奴才吧。”
内侍的惨叫声很快远去,整个康王府沉浸在一种压抑沉重的气氛中,毫无节日将近的喜庆。
而京城中的其它地方则不然。
随着国庆的临近,京城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热闹得就像是过年一样。
自大景朝建国起,太祖皇帝便下旨在国庆这日,举国上下从权贵到平民皆可以休沐一日,若是当日不休沐,就要发双倍的薪俸,所有人都热切地期盼着节日的到来。
顾府的大门口也同别府一样挂起了两盏大红灯笼,一大早,还迎来了族长以及几位族老。
因为顾简一家入狱,过去这几天,族里上下全都是战战兢兢的。
族长以及几位族老已经来过顾府几次了,但每一次顾渊都不在,好不容易昨晚顾渊终于回了一趟府,他门一大早就赶来这里堵顾渊,想让顾渊帮着打听一下顾简涉嫌谋反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担心的是,万一顾简这房真的涉嫌谋反,将会祸及九族,那么连顾氏族里也会被其连累。
顾渊二话不说地应下了,又好声好气地把族人们都送走了。
至于问与不问,反正旁人也不知道。
顾渊把族人们送走后,就赶紧当差去了。他如今调去了金吾卫,差事也不轻松,几乎两三天才能回府一趟。
国庆的前一天,府里热闹得很,顾云真订的衣裳和首饰源源不断地送进府里。
顾云真与顾燕飞姐妹俩做主,还给府里的下人们额外多发了半个月的薪俸,又多加了一身春裳。
这可是往年没有过的恩赏,为此,府里的家丁、仆妇们全都感恩戴德,府内上下半点没因为二房被抓去诏狱的事产生什么阴影,全都美滋滋地盼着国庆那日早些来临。
顾燕飞也是同样盼着。
国庆当天,顾燕飞难得起了个大早,卯时过半就精神抖擞地起来了,在卷碧的服侍下,穿上一身簇新的青莲色翻领胡服,梳了一个双鬟髻。
她不喜戴累赘的金饰珠花,就只戴了楚翊送的那支并蹄莲玉簪,鬓角点缀两朵丁香色的绢花,惟妙惟肖得好似鲜花般。
顾燕飞自认自己已经起得很早了,不过,还是比顾云真慢了一步。
当她来到外仪门时,顾云真已经上了马车,正眉开眼笑地透过马车的窗口对着她招手。
“大姐姐。”顾燕飞一脚踩上了马凳,打算上马车,恰在这时,一个矮胖的婆子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了过来,神采飞扬地禀道:“二姑娘,大皇子殿下来了。”
婆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喜气。
顾燕飞不知道楚翊会来,不由一愣,抬眼望去,只见大门外,穿了一件月白翻领胡服的俊美青年骑着一匹白马出现在了那里,整个人沐浴在旭日灿烂的光辉下,衣袍被晨风吹得微动,俊美得宛如天人。
青年翻身下了马,跨过高高的门槛,不疾不徐地朝她走了过来。
顾云真抿唇一笑,笑盈盈地说道:“二妹妹,去吧。”
顾燕飞丝毫不扭捏,踩着轻盈的小碎步朝楚翊小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
很寻常的一句问话,却带着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撒娇之意,尾音微扬。
当她脚步轻快地朝他走来时,额前的刘海一颤一颤,绸缎般的乌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滟光。
楚翊眉眼含笑地看着她,犹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光彩四溢,比旭日更璀璨动人。
他一派坦然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来接你啊。”
顾燕飞嫣然一笑,双眸愉悦地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那……”她原本是打算与顾云真一起乘坐马车前往天和园的,又临时改了主意,“我陪你骑马?”
“好。”楚翊浅浅一笑,“待会儿,我带你去玩。”
说骑马就骑马,不一会儿,顾燕飞就骑着她那匹汗血宝马从顾府出发了,与楚翊并肩而行,顾云真则坐在后方的马车里。
他们这支车队并不醒目,加上护卫楚翊的十来名銮仪卫侍卫,也不超过二十人,一路上并没有引来太多的注意力。
一行车马在京城的街道上飞驰,等到了西城门附近,街道上的车马就变得越来越密集。
西城门是从京城到天和园的必经之道,因此各府的车马都是从这里通行的,一辆辆马车华丽雅致,一匹匹骏马高大矫健,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
这些车马如江河入海似的聚集在西城外,与皇帝的仪仗会合,簇拥着龙辇一路往西,朝着天和园方向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偌大的车队跑出了万马奔腾、气势如虹的架势。
今日随驾的公子姑娘中也不乏勋贵武将门第的,不少英气勃勃的姑娘也跟顾燕飞一样选择了骑马出行。
韦娇娘、路芩、樊慕双等姑娘们也和顾燕飞一样选择了骑马,众人闲着无事就在那里赛马,比赛谁最先抵达天和园,可跑着跑着,韦娇娘却发现顾燕飞不见了。
不仅是顾燕飞不见人了,还有另一人也不见了。
“……被拐走了。”韦娇娘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旁边的路芩没听清,好奇地问道:“什么被拐走了?”
韦娇娘神秘兮兮地笑,一夹马腹,策马超过了路芩,路芩急了,喊着“你太狡猾了”,又连忙追了过去。
被人拐走的顾燕飞随楚翊脱离了官道上的大部队,拐进了另一条无人的小道。
这条小道恰好够两匹马并行,两人悠然策马。
二月底的天气恰到好处,郊外春风拂面,芳草如茵,时不时可见路边的枝头上鸟鸣雀跃,煞是惬意。
这是一个出游踏青的好天气。
“我们不去天和园了?”顾燕飞一边骑马,一边随手从路边的枝头折了一枝野花,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她本以为楚翊之前说要带她出去玩,是去天和园玩,不想,一盏茶功夫前,他忽然让她跟着他一起走了这条小道。
“去。”楚翊与她齐头并进,微微一笑,那漂亮的瑞凤眼中似乎带着春天的温度,暖醺醉人,“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相比顾燕飞的闲适恣意,他骑马的姿态是那么优雅,那股子雍容高贵的风仪似乎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顾燕飞喜欢看着楚翊,他无论做什么事……不,是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好看。
她也喜欢看他笑,希望他与她在一起时,能够一直这么笑着,像此刻这般愉悦。
以己度人,他应该也喜欢看她笑吧。
“嗯!”顾燕飞灿然一笑,明媚的笑意止不住地自唇角眼尾漾了出来。
两人骑马一路往西,在蜿蜒无人的小道上飞速驰行。
顾燕飞的那匹汗血宝马就像是放出笼子的鸟似的,尽情撒欢,越跑越快……
楚翊的那匹白马也是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驹,不落人后。
一个时辰后,两人就抵达了一片清秀的山林,马停在了山脚。
楚翊让顾燕飞下马,顾燕飞就扶着他的手下了马。
“小心。”
他的手干净温暖,包裹着顾燕飞的小手,暖暖的热气熨帖着她的掌心。
山路不好走,他时不时地提醒她小心脚下。
顾燕飞乖乖地跟着他走,走了一段路后,听到了隐约的泉水叮咚声。
再穿过一片碧绿的野竹林,两人就看到了一股溪流“哗哗”地沿着山涧的石隙汩汩地往下流。
溪水晶莹清澈,潺潺涓涓,在璀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偶尔喷涌、飞溅起一朵朵水花、一串串水珠,清澈见底的溪水中飘浮着几片翠绿的竹叶……
“恢恢!”
跟在顾燕飞身后的汗血宝马愉快地跑向了小溪边,自顾自地喝起水来。
“这泉水似乎不错。”顾燕飞眉眼一扬,拉着楚翊的手往上游方向走了几步,“鸿羽很挑剔的。”
顾燕飞拉着楚翊蹲在了溪边,合掌掬了一把泉水,凑到唇边喝了两口。
泉水甘甜清冽。
她愉快地弯唇,侧首看向他,“很甜,你也喝喝看。”
楚翊“嗯”了一声,左手从下方托住了她的手掌,俯身凑了过来,就着她掬水的掌心喝了一口。
当他靠过来时,顾燕飞可以闻到他身上那股如雪落竹叶般的熏香味,清雅浅淡。
他的嘴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掌心,鼻间喷出灼热气息气喷在她的肌肤上,痒痒的,暖暖的。
“很甜。”楚翊抬头看向她,笑了。
他的嗓音温润带着一点点嘶哑,寸寸厮磨,似在蛊惑着她。
阳光透过竹叶的间隙在他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离得很近,脸与脸相距不过半尺般,顾燕飞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俊美的眉目间洋溢着一种纯粹的欢愉。
风一吹,他鬓角几缕的发丝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耳朵,有些痒。
顾燕飞下意识地去撩那几缕顽皮的发丝,却见他俯首朝她凑了过来,又靠近了几分,两人几乎是鼻尖蹭着鼻尖。
她的眼睫轻颤,感觉似乎擦到了他的眼睫。
怦怦!
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擂鼓般,眼睫又颤动了一下,目光下移,落在他沾着一滴水珠的嘴唇上。
湿润的嘴唇在阳光下尤其红润,宛如一朵被雨露浇灌过的娇花。
看起来似乎很好蹂躏的样子……
这个念头令她心尖一颤,差点就要顺心而为,而他快一步地倾身而来,眼眸幽暗炽热。
有那么一瞬,顾燕飞以为他会亲她。
可他没有。
他只是环臂抱住了她,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的纤腰紧紧地圈住,一点一点地收紧。
他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抱着她,将他的面颊深深地埋进她柔软馨香的颈窝。
滚烫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喷在她的耳后与颈窝。
令人战栗,也令人心悸。
顾燕飞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紊乱如麻。
“快了。”他的嗓音低沉绵密,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什么快了?顾燕飞想问,却感觉到右耳上被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
然后,他松开了她,往后退去。
顾燕飞还有些懵,把问题忘得一干二净,呆呆地捂住了滚烫的右耳。
白皙如玉的耳朵浮现一层漂亮的淡粉色,渐渐地变红,胭脂般的红晕自耳朵一路蔓延到脖颈与面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盛放的桃花般娇艳欲滴。
楚翊低头以泉水洗了把脸,又用水囊装了几袋的泉水。
等顾燕飞冷静下来时,那几个水囊已经装得鼓鼓囊囊,顾燕飞心中一动,感觉他似乎早有准备。
她一把捏住他的袖口,问道:“你是特意带我来这里‘玩’?”
楚翊点了点头:“这个地方是我六岁时随驾来天和园时,在附近游玩时,无意间发现的。后来,我每年来天和园都会来这里取些泉水回去煮茶。”
“我也好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整整九年了。
楚翊略带几分怀念地环视四周,今日来之前,他也不确信这处山泉还在不在。
他脸上的水还未干,肌肤上、眼睫上、鬓角上、眉毛上都还沾着些许水珠,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水晶般的光芒。
此刻的他透着几分不羁,与他平日里总是优雅自持的样子大不一样。
顾燕飞看着他轮廓清俊的侧脸,心湖微微一荡,她将他的袖子扯得紧了一些,突然就仰首凑了过去,在他的耳朵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轻轻的一吻,如羽毛调皮地挠过他的耳廓。
“明年我们再一起来。”顾燕飞捏着他的袖口晃了晃,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白玉般的耳垂越来越红,红艳欲滴。
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小秘密,她愉快地笑了。
好一会儿,楚翊才转头看向她,眉眼深邃柔和。
“好。”
一个字简明扼要,却有种致命的诱惑力,似乎在鼓舞着她可以再放肆一点。
顾燕飞觉得脸上有些潮热,偏过了脸,心想:如果她是个君王,大概也就是一个美色祸国的昏君吧。
她以手掌又从溪中掬起一捧水,低头喝了好几口,又用泉水拍了拍潮红的面颊。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银色的怀表,打开表壳,看了看时间后,又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两人牵上他们的马,又继续上路了。
带路的人依然是楚翊,两人在这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中又穿行了一炷香功夫,前方豁然开朗,只见一处巍峨的行宫屹立在西北方。
顾燕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这才确信他们俩已经抵达了天和园。
天和园坐落在京城西郊的雁山一带,乃是前朝修建的皇家园林,太祖皇帝建国后,修缮了一番后,继续作为本朝的皇家行宫。
天和园占地既千余亩,辉煌宏大,恢弘壮丽。
没一会儿,另一个方向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渐行渐近,黑压压的车队遥遥地出现在道路的另一头。
韦娇娘、路芩、路似、樊北然等数十名公子姑娘位于车队的最前方,朝这边策马而来。
“我还以为我是第一名呢。”韦娇娘一马当先地朝顾燕飞的方向冲了过来,扼腕道,“燕飞,你和大皇子怎么到得这么快,是抄了近道吗?”
“是抄了近道。”顾燕飞坦然地点头,眼尾斜了身旁的楚翊一眼,想起之前他掏出怀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时的样子。
楚翊微微笑着,笑得如春风化雨,温文无害。
顾燕飞在心里窃笑,心情很好,眼眸又笑得弯了起来:这家伙啊,外表光风霁月,云淡风轻,可骨子里啊,这胜负欲也太强了。
两人默契的眉眼官司也落入了龙辇中的皇帝眼中。
皇帝远远地看着楚翊与顾燕飞,笑得是合不拢嘴,心里满足极了:自家儿子可真能干啊。
皇帝掏出一个银色外壳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就美滋滋地招来大太监赵让,吩咐了几句,赵让连连点头。
现在才不过正午,阳光正是最璀璨、最温暖的时候。
众人的车队陆续地停在天和园的正门外,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
行宫的宫人井然有序地开始迎接其他人车队进入园中,顾家的马车只等了一盏茶功夫,就被贺公公亲自领着顾燕飞与顾云真入园。
“顾大姑娘,顾二姑娘,这边走。”贺公公笑容可掬地为两人领路。
春日的天和园内风景秀丽,四周的亭台楼阁、轩榭桥舫、山石琥珀等等格局精巧,既恢弘又雅致,盛放的繁花姹紫嫣红,看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贺公公领着她们在园中不知道绕绕弯弯了多久,顾燕飞根本没记路,直到前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音:
“姐姐!”
顾燕飞循声望去,只见正前方是一栋飞檐翘角、金碧辉煌的建筑,恢弘的宫殿前,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小姑娘坐在一把轮椅上,正笑吟吟地望着顾燕飞与顾云真。
安乐眉开眼笑地对着顾燕飞挥着手,笑得好似一朵花。
她身后还有二十几名身着一式青蓝色宫装的的宫女。
“安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顾燕飞惊喜地问道。她今天没看到安乐的凤辇,还以为安乐没来呢。
“我昨天提前来了这里。”安乐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一把握住了顾燕飞的手,急切地说道,“我们快进去吧,别误了吉时。”
吉时?顾燕飞柳眉一扬,心想: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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