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总统父亲劈头盖脸把他臭骂一顿:“这是你朝夕相处的人,你能一无所知?”
亚瑟反诘:“就真退役了?你给批准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批了?”
总统:“那不然呢?这是法律法规,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程序错误。”
亚瑟:“你不是总统吗?你不能把人扣下来啊?”
总统冷笑一声:“你还是他的搭档呢,你连他申请退役都不知道。”
两人一通唇枪舌战,寸步不让。
“反正这个人必须给我弄回来,你是他的搭档,你得想办法把人劝回来。这个人才不能丢。”
“我肯定不希望他离开啊!你也不早点跟我说!”
这时。
迟钝的总统先生也反应过来了,嘴唇嚅嗫,看着他,欲言又止,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亚瑟不置可否。
总统指着他,生气地说:“该不会是你纠缠着人家,把人吓得一打完仗就逃了吧?”
亚瑟对这种莫须有的质控感到恼火,针锋相对地说:“你别说得好像他讨厌我,他一点也不讨厌我的!他讨厌我的话,我们的同调率怎么可能那么高?”
总统:“你怎么不否认说你没纠缠他?”
亚瑟无法反驳:“……”
妈妈这时候终于开口了,安抚两父子说:“别吵了。真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
“你们俩的诉求不是一样的吗?你们都想将那位燕先生找回来。”
亚瑟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真是他把燕雪山吓跑了,因为决战前一晚发生的那件事?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然后,他想到了。
燕雪山说过的。
——“我想,打完这仗我就回家结婚,买个农场种田养老。”
——“我的梦想就是安度晚年,不用工作。”
该不会真的直接放弃机甲跑去种田了吧?
他应当知道的,燕雪山这个人言出必行,轻易不开口,一旦说了就绝对不是骗人的。
但亚瑟还是短暂地被一股巨大的挫败所冲击住,他忍不住地想:燕雪山为什么不跟他打声招呼呢?就算要退休回去种田也不能这么快吧?他还以为打完这仗是个虚指,这才刚结束大战!收尾工作都没有做完!
不,不,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在于,明明他们已经睡过了,怎么能这样还是把他当成外人一样,一点特殊待遇都没有?
那一晚,那一个小时是毫无意义的吗?
即使他们已经负距离亲密接触了,对燕雪山来说,他依然不能被纳入到燕雪山的私人世界之中吗?
足足六年。
就算养条狗也应该会很有感情了吧?燕雪山对他到底有没有感情?还是仅仅把他当成一个合得来的同事?一个过于黏人、擅作主张的徒弟?
所以,真的无法打动一个天生情感缺陷的人的心吗?
这时,亚瑟收到了燕雪山发来的讯息:【亚瑟,我办好退役手续了。】
亚瑟一下子精神振奋:好!起码燕雪山亲自通知他了!燕雪山心里还是有他的!
亚瑟连忙回了音讯:“师父,你怎么突然退役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别急。你等等我,我现在马上回去。给我一小时,我开飞艇回去。”
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焦急,更焦急点,看这样是不是能够挽留住燕雪山。
接着很快听见燕雪山冷酷无情的回答:“没听懂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之前就说了啊。打完这仗就回家结婚。所以我退役了。”
再接着,发什么都像石沉大海一样,得不到回答。
记
亚瑟心里大概有数,一定是燕雪山直接把通讯器给关了,他最不耐烦跟人啰里啰嗦。
他兀自在这心急如焚。
估计燕雪山什么感觉都没有,假如见了他,还会好奇地问一句:“你是怎么了?”
他真想现在!立刻!马上!飞奔去找燕雪山。
但这事没那么简单。
燕雪山退役了,他没有。他不光没有退役,他还升职了,一大堆公务等着他去做!
总不能扔下这一大堆烂摊子,直接跑去追燕雪山吧?
亚瑟记得,以前他曾经跟燕雪山讲过一个恋爱脑的师士,为了恋人而耽误了工作。
燕雪山颇为鄙夷,说了两遍无法理解,还说:“这种人为什么要当师士?”
假如他真的做了个不负责任的人,那才会招致燕雪山的讨厌吧。亚瑟想。
所以,在颓丧了两三天以后。
亚瑟迅速地试图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去应付繁复的公务,想要早点解决好,让自己手头松快点,才可以挤出假期时间,去找燕雪山。
理论上,他觉得燕雪山是情感缺乏病症+性/冷淡,就算放他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可能另寻新欢,但是不知为何,亚瑟还是很不安,生怕会出岔子。
不光是要为此担心。
他新组建的第四军团的人也一个比一个“可恶”!大逆不道!以下犯下!
他选的都是跟自己相熟的年轻军官,每个都晓得他苦恋燕雪山多年。
现在战争结束了,好多人都去领证结婚,整天一片喜气洋洋。结了婚,当然要通知他这个长官啦,然后顺带问一句:“您跟燕少校好事将近了吗?”
燕雪山本来就深居简出,大家以为他是跟以前一样藏起来了,一开始没几个人发现他是直接退役了。
亚瑟一听,脸色哪好看的起来?再能装也装不下去了。他这算是自尝苦果,要不是他整天在外面暗示造谣自己跟燕雪山有一腿,大家也不会默认他们真的有一腿。
后来,燕雪山退役的事情传开。
那更不得了。所有人看他都像是怕伤害他,有人不小心提到燕雪山,还会被其他人拉到一旁提点,说:“不要踩亚瑟上将的雷区啊!不知道燕少校抛弃了上将吗?”
亚瑟简直想呕血。
连林奇都嘲笑他整天摆着一张弃夫脸。
亚瑟那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每天垮着脸,日以继夜地加班干活。
终于!差不多要把公务都处理完了!
这些天,他不光要干活,还要抽空关心慰问燕雪山,不可以断了联系。
他比谁都清楚,燕雪山不是那种会主动去跟别人保持联络的人,必须由他这一方来主动,不然时间一长,燕雪山说不定真的把他给忘了。
这才分开了多久。
亚瑟就明显感觉到,燕雪山对他冷淡了好多。
虽然以前也是爱答不理的吧,但现在是非常的爱答不理。
他咂摸着差不多有假期了,终于可以去找燕雪山了,主动跟燕雪山提了这件事,结果,得到的回复是:【不必来找我,我忙,没空招待你。】
他问:【忙什么?种田吗?我可以给你帮忙。你要最新款的农业机甲吗?我买一驾送你吧,师父。】
燕雪山回:【不是。忙结婚的事。】
当时的感受该怎么形容呢?
脑袋就像是变成了一瓮钟,被重重地杵了一下——
嗡嗡嗡,嗡嗡嗡。
然后就陷入在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
燕雪山要结婚了吗?怎么回事?这才两三个月而已吧?他就找好对象要结婚记了?
燕雪山一向不撒谎的,他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
为什么啊?他们在一起六年他都没能让燕雪山想跟他结婚?
结果现在燕雪山要跟一个认识他最多才三个月的人结婚吗?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是alpha是beta?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得是个女人,不然他更不服气。
为什么燕雪山会跟别人结婚?
为什么?为什么啊???!!!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亚瑟发现自己已经在借酒消愁了,他难受得喝了一晚上酒。
喝得烂醉如泥。
第二天在一片狼藉里醒过来,妈妈给他送了醒酒汤过来,问他:“疯够了吗?”
亚瑟一看,满地都是纸,是燕雪山的资料。
他头疼欲裂,但是慢慢地记起来昨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交通系统全面联网,他连夜问到了燕雪山去的哪里,买的哪的农场,在一边喝酒意识不清的情况,居然把资料整理得有条不紊。
然后在打印的时候发了疯,把家里的纸全都印完了,铺了一地,还在纸上用擦不掉的油性笔写满了诸如【想跟燕雪山结婚】【燕雪山你跟我结婚好不好?】【你为什么不跟我结婚呢?】这一类看上去很可怕很偏执的话。
亚瑟自己见了都觉得冷汗直冒,这是什么神经病偏执狂才会干出来的事啊?这放在影视剧里面绝对是个反派啊!
幸好他喝断片了,这人不是他。
妈妈还笑。
亚瑟问:“你笑什么啊?”
妈妈说:“你自己照镜子。”
亚瑟照了下镜子,他脸上也印满了一道道黑印子,甚是滑稽,可,人在关心则乱的情况下,又怎能做得到冷静。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妈妈温柔地说,“无非是情不由己,不用觉得惭愧,或是觉得自己不够alpha,为真爱的人惊慌失措是很正常的,要是能无动于衷,那便不是爱了。”
“妈妈这下算是知道,你真的很喜欢燕雪山。”
话音还未落,爸爸的声音响了起来:“喜欢就去追呗,在这酗酒发疯人就会来了?需要我把你的样子录下来发给他,看看他会不会因为你卖惨而对你心软吗?”
“真不像话。”
亚瑟与他的总统父亲关系一直不好。
这是自他姐姐去世以后就产生的隔阂,一直没有完全被修补好。父子俩两看两相厌,甚至有几回,爸爸用私人线路给他打电话,直接被他给挂了。
可能整个银河联邦的军队里,敢这样对总统大不敬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在决战前一晚。
他们倒是好好说了一句话。
一共只有三分钟。
有两分钟在彼此沉默。
然后,他伟大无私的总统父亲说:“活着回来。”
他回答:“我努力。”
其实他也知道爸爸不是真的舍得让姐姐去死的,那是他最偏心的大女儿,连摇篮床都是他亲手打造的,以前还没当上总统时,他比现在空闲,听姐姐说,在她小时候,家长会都是爸爸亲自去参加的。
直到现在,姐姐去世前的房间都被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亚瑟还发现姐姐的书柜橱窗里的机甲模型多了好几架,全都是最新的,一应俱全。
除了爸爸,还有谁会送她?
爸爸走到他面前,在就职总统之后,他的头发迅速地白了,没空锻炼,体型也走样了不少,整个人苍老了不止二三十岁,但依然威严,身材高大。
庞大的影子将亚瑟整个人都盖住了。
记
他对亚瑟伸出手,说:“起来。”
“要是真的这么想跟他结婚的话,就想办法让人跟你结婚!不如直接求婚!”
亚瑟脸红:“那也太直接了吧?”
他握住爸爸的手,以此为支点,从地上站立了起来。从这一刻起,仿佛有某种父子之间的传承微妙地从这一握中递过去,亚瑟感觉心安稳许多。
他的爸爸又变回了总统,交代任务似的说:“你必须跟联邦第一狙击师士结婚,把人带回来。”
“你需要什么辅助,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给予你s级以下所有特权,b级限权以下给你开绿灯,不用申请。”
“假如你还需要什么特别批复,一切都可以商量。”
“务必要成功结婚!”
亚瑟:“……”
他刚对爸爸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消弭不见了,果然,老爸还是老爸,那个一切以国家为重的事业狂。
要不是他实在是太喜欢燕雪山了,不然真的想跟他对着干。
总统先生给他的第一个特权就是:“行了,我允许你先把你手头的工作暂时搁置一下,交给你的下属去做,我给你15天的假期。”
“喏,票都给你订好了。”
“去洗把脸,换身衣服,整理一下行囊。一个小时后就出发。”
“去找燕雪山吧。”
高尔斯沃西·菲利克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总统,作为父亲,郑重地说:“结婚申请书都填写好,带过去,像燕雪山那么优秀的人,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结婚对象了。首先我与你的妈妈在这里提前认同你们恋爱结婚。”
“快点去。”
“要是没能让人答应跟你结婚,你就别回来了。”
又认真又荒唐。
亚瑟想着,却笑起来。
一身狼狈的亚瑟已经打起精神,对父亲敬了个军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遵命,父亲。我就是死乞白赖、连哄带骗,也会争取让燕雪山跟我结婚!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