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北京城数千公里外的云南沐王府里,一名50岁的妇人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做着这辈子最激烈的心理斗争。
她是宋氏,现任黔国公沐启元的生母,黔国公府地位最高的人,她收到了朱由检的回信,这打破了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此时此刻,她左手边放着一枚剑佩,右手边是一小包折起来油纸包。
“娘,你叫我!”
屋外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一个三十出头,肤色偏黑的武将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他就是现任黔国公沐启元。
宋氏不着痕迹的收起右手边的油纸包,藏于袖中,拍拍身边的木凳,“我儿来啦,坐吧。”
沐启元答应一声,坐到母亲身边,“娘,你叫我来什么事啊?”
宋氏转头看着儿子略显苍老的面庞,脸上露出疼爱之色,眼中光彩一黯,锤了锤自己胸口:“最近娘这胸口总是闷得慌,你又忙着预备平缅事宜,娘这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元儿,娘听说那东吁人野蛮凶悍,打起仗来不要命,这场仗你又把握么?”
“这点娘大可放心,一帮化外蛮夷而已,岂是我沐家将士的敌手。”
沐启元说的信心满满,完全不把东吁人放在眼里,却让宋氏心里更加不安,天启二年的安邦彦叛乱,沐昌祚、沐启元爷俩出征,两人惧怕,多有推诿。
安邦彦只是一个反贼,东吁却是一个国家啊。
宋氏不安的抓着儿子的手:“我儿可有对敌之策?跟娘说说。”
沐启元拍拍母亲手背,起身笑道:“母亲放心,儿已有应敌之策,主要为八字。”
宋氏忙问:“哪八字?”
“正面交锋,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算怎么回事?元儿,沐家先祖每逢作战前都要制定好周全的策略,初战制胜如何?难以攻克如何?哪一队为先锋?哪一队为策应?预计多久结束战争,这些你不能不察啊。”
“哎呀娘,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东吁蛮子,哪是儿子的对手,您就在府内好生安养,等着儿子凯旋就是。”
“元儿,此次皇上锐意平缅,所耗钱粮民力都是极大的,若是胜了自然有大功,倘若失败皇上颜面何存?
元儿,你听娘的,四川来的秦佥事就是个能征惯战的将军,让她指挥平缅大军,待平缅事罢也少不了我们沐家一份功劳。”
宋氏苦口婆心的劝着儿子,自己儿子是什么材料她太了解了。
平时一本兵书不看,带着一帮酒肉朋友在城里飞鹰遛狗,目下还没开战就如此轻敌,哪担得起如此大任。
若让他领兵,则十万平缅将士必将尸骨无存,世上又要有多少孤儿寡母了。
宋氏越这么说,沐启元越听不进去,愤愤不平道:“母亲何故长他人志气堕自家威风,秦良玉挂这个都督佥事的职位,可终究不过一老妪。
你儿子我出身将门,久经战阵,还不如她一个老妪吗?”
“元儿。”
“好了,不要再说了。”沐启元抬手道:“秦良玉派人邀我赴宴,娘,我先走了。”
“留步!”
宋氏招手唤过一个侍女,不动声色的将袖中纸包送到侍女手里,“去拿吧。”
侍女福了福,不久端着一壶字酒走进屋内,宋氏起身为儿子甄酒:“以往你父亲出征前,娘都会给他一杯壮行酒,如今你父亲不在,这杯酒该由元儿你来饮了。”
说着将酒杯送到儿子面前,沐启元不废话,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水刚下肚,沐启元两眼瞪的溜圆,体内一股热血上涌。
他觉得眼前都模糊了,眼前的宋氏变成了两个,他摇了摇头,眼前才清楚些:“好撞头的酒。”
然而,面前的母亲捂着嘴,两行清泪顺着面庞滑落,沐启元顿觉不妙,体内仿佛有火在烧,四肢百骸的力气消失的无影无踪,脚下一软倒在地上。
一手攥着胸口,一手伸手向母亲寻求帮助。
宋氏哭泣着道:“元儿别怪娘,你的性子早晚会为家族闯下大祸,沐家百年基业不能毁于你手,酒里加了蛇王毒,很快你就不会痛了。
你走后,娘会让天波为家主,你放心的去吧。”
沐启元嘴唇翕张,想说什么,可脖颈像被人掐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宋氏决然回身,沐启元望着母亲的背影,眼中生机逐渐涣散,直到彻底黯淡。
侍女过来探试鼻息:“主母…”
宋氏敛去脸颊的泪水,回过身时又恢复沐家主母的威严庄重,“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我们走。”
史书记载宋氏害怕儿子为家族惹祸,下毒将沐启元毒死,将他未满十岁的儿子沐天波继承黔国公爵位。
“沐启元死了?真的假的?”
昆明城以北5里处是川军驻地,中军大帐内传出一道男子不可置信的惊呼。
大帐内,一名将近六十岁的老婆婆据坐在帅案后,她身穿蓝缎平金绣蟒袍,一头花白的头发中掺杂着几根黑发,用发箍随意箍起披散在脑后。
她叫秦良玉,今年56岁,是明朝历史上最有名的女将军,也是功勋最卓著的那位,放眼历史长河,她也是一颗赫赫闪耀的将星,一生功勋不比汉唐时期的名将差。
此时她手里攥着一本兵书和案前两侧的武将们一样凝神思索,发出惊呼的是她左手边的一名银甲白袍的将军。
银甲将军身高一米八几,虽已三十出头,但面如冠玉、双眸如电,端的是相貌堂堂。
他叫马祥麟,秦良玉之子,先祖乃是汉朝伏波将军马援,三国时期猛将马超。
曾随母亲秦良玉奉调奔赴辽东,因其穿银铠,骑白马,常单骑冲阵,取敌将首级,军中呼为“赵子龙”、“小马超”。
相貌堂堂,允文允武,只可惜他的左眼在战斗中箭,赵子龙成了夏侯惇,戴着眼罩,破坏了整体形象,但眼睛受伤后,也有独眼马的称号。
马祥麟对帅案前的黔国公府仆人命令道:“你说真的?你们黔国公前日还好好的,与我家大人相约今日议兵,怎么说没就没了?”
过来传话的仆人也纳闷呢,早上还看着沐启元跟管家商量要再娶一房,中午就死了,真是邪了门了。
他对左右众将道:“小的不敢欺瞒各位军爷,我家国公爷真死了,小的来时府上下人都上街购置白绫白烛,我家主母派的小的来一是传信,二是请秦大人进城议事。”
秦良玉官职是都督佥事、充都督同知总兵,称呼大人更为妥当。
马祥麟对秦良玉抱拳道:“大人,让末将代您去吧,不管沐启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凭我胯下战马,手中战剑,都能应付。”
秦良玉丝毫不为所动,看向仆人:“我问你,你家国公病逝前可曾有些反常举动?”
“回大人,一点没有啊。”
“你们可曾看见你家国公的尸身?”
仆人摇摇头:“不过小的听人说,国公爷是在主母房里暴毙而亡,再详细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秦良玉嗯了一声,从矮座上站起走到仆人身前,面对秦良玉高大的身躯,仆人顿感压力,卑微的低下头去。
根据后世测量,秦良玉的蟒袍就长171厘米,所以秦良玉的身高一米八六,不光是在古时代,就算是放到后世,她的身高也能碾压一大批男人。
秦良玉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母,本官明日自会拜访,去吧。”
“是。”仆人忙不迭的退出去后,秦良玉对众将道:“都退下吧,马宣慰和秦”
“是。
朱由检给他下面照的事,只有他跟马祥麟知道,带动将退去后,马祥麟肃然道:“这其中肯定有诈,咱们还是别去了。”
虽然这是从里到外都透着诡异但秦良玉有自己的打算:“香菱马香玲字,你换身衣服扮作百姓混进城内,看看城里是否真如那个仆所说,梦奇缘之死的事已经传开,然后再去一趟西安衙门,张雨剑于大人,让于大人先去拜访一下邵国公府。。”
昆明城里,任何人。都可能与梦奇缘高级,但唯独差点。被穆启源拿炮轰死的鱼显不可能。
“是。”
……
天黑之后。马祥麟回来了:“娘,看来此事应该是真的,鱼大人亲自去看了见到啦,亲眼见到目起源的尸体。,全国功夫已经布置好了灵堂,笑笑翻白章也都挂好了。”。
“如此一来,秦良玉心里有底了。
第二天中午,金良玉带着马祥林。以及他的两位弟弟秦民屏、秦邦彦与一队亲兵进入昆明城。
来到黔国公府前,这里果然如马上你口中说的那样,丧事的布置都已准备妥当,钱国公府门前的空地上停着许多轿子,其中就有巡抚衙门,聂司衙门。寻安衙门的官轿。
大人们已经进去了,轿夫们一边喊着让前面的人让路,一边把教资挪到宽敞些的地方。。
全国功夫的文字看,秦良玉一行到来,赶紧招呼前面的人,让还带着几个门子过去招呼秦良玉,下人们为秦良玉牵马,门子,浙江秦良玉等人引入附中。。
秦良玉表现的还算正常,马祥林齐名平等三人左手时刻按在刀柄上,目光巡视左右。随时准备拔刀应敌。
来到正堂,听到秦良玉来了,宋氏在儿媳陈氏的搀扶下,泪眼婆娑地走出灵堂迎接。
秦良玉迎上前去。,抱拳道:“军务繁忙来晚了些,老夫人切勿见怪。”
“不怪不怪,金大人此间育儿素未相识能过来上柱香,老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秦良玉上前拉住他的手,但就亲情而言,秦良玉理解他内心的伤痛,宋氏的年纪比秦良玉还小两岁,但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最怕的我就在意的不是亲人了。
“老夫人,国公爷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提到这事儿,宋师的眼泪,眼泪就像山坡的石子滚滚的无法阻挡的往下掉,“不忙请大人说。玩得的那是急症,转眼间暴死在我面前。”
“那可曾请仵作查验是因何而亡?”
“却不曾请,但我儿确实是好端端boss在我面前没人加害与他,空气。我也不希望玩的时候还被人打扰。”
嗯,无论是目前的报纸,还是送式的说辞的,都让签杨玉心中充满疑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左右,也没看到哪里有何异常。
“老夫人容我先为黔国公上柱香。”
“好。”
秦良玉带着儿子儿媳和两个侄子走到棺椁前,结果下人们送来的香束,所以说观众带了三袋之后,将手中享受插在香炉中。
那钱良玉之后,巡安衙门的渔检也来了,昆明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宋氏牵着一个十岁大的沐天波走到棺椁前,面向前来吊唁的众人道:“各位大人!我儿暴死,老夫伤心至极,但朝廷的平面大事不能耽搁。
我儿启元只有天波一子,天波今年未满十岁,少不更事,已与我儿的旧部们商议过,愿将云南兵权交还云南巡抚,待我孙天波成年后,再由朝廷决断。”
宋氏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众人宣布这件事,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不少因为与沐启元交好而当上官的人顿时不乐意了。
沐家没兵,以后云南的天不就成朝廷的了,他们以前跟沐启元干的烂事谁给他们收拾?
立刻有人跳出来道:“老夫人不可,沐家镇守云南二百余年,已是人所共知的成例,小少主虽然年少,但聪明伶俐,纵然不能治好云南军事,但有我等扶持也不至于出大乱子。”
“老夫人听我一言,自太祖爷起…”
“昔日…”
一道道劝说的声音接连响起,宋氏喝住他们:“你们就那么想让一个不满十岁孩子指挥十万大军平缅么?”
一时间,全场寂然。
七个月前接任云南巡抚的谢存仁走到人前对宋氏作了一揖:“老夫人公心体国,请受本官一拜。”
宋氏微微颔首,然后对众人道:“大明将士乃是国家公器,二百多年沐家一直是替天子守卫云南。
那些劝老身不要交出兵权的,我看你们是包藏祸心,我自会将尔等写在奏予天子的信函中,来啊,把东西拿过来。”
一名侍女端着托盘到她身边,托盘上是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盒子,宋氏接过托盘,双手敬送到谢存仁身前,“谢大人,这是云南总兵官的印绶,请您收好。”
谢存仁郑重其事的接过来,交到属官手中。
“慢着!”
人群中突然想起一道喊声,所有人循声望去,秦良玉张开左臂,手中攥着一卷明黄色帛书,右臂前伸,手里抓着把镌有金色龙纹的长剑,朗声道:“天子秘旨、佩剑在此,云南众臣接旨。”
皇上的秘旨和佩剑怎么到了秦良玉手里?
众人来不及细想,立刻面向秦良玉而跪,秦良玉将金鳞剑交给马祥麟保管,自己张开圣旨朗盛念道:“朕闻黔国公沐启元,轻狂不法,昔日随其祖父沐昌祚出征,便多有推诿。
天启五年,黔国公府家奴残害百姓,云南巡按余瑊按律逮捕犯法家奴,沐启元竟调集兵马,将火炮对准巡按公署,如此行径已与造反无二。
沐启元上不能提兵征战,为国解忧,下不能潜心爱民,造福一方,如此狂狷之徒,朕深恨之。
四川都督佥事秦良玉巾帼不让须眉,自万历二十七年与其父马千乘平定播州之乱以来,时至今时今日,二十九年间南征北战,大小百余战,纵观历朝,无一女将能出其右。
晋封四川总兵官,持此旨斩杀逆贼沐启元后,秦良玉自领平缅总兵官,总督广西、四川、云南三省平缅兵马,凡有不从者尽可持朕之佩剑斩之,钦此。”
旨意明确,却听的众人暗暗皱眉。
这算哪门子圣旨?既没有天子诏书开头的八字,又没有日期、落款,而且对秦良玉推崇太过,简直就像秦良玉为了夺权自己写的了。
一时间竟没人叩首接旨,马祥麟冷哼一声,举起金鳞剑:“皇上佩剑在此,谁要试剑?”
然而,还是无人接旨。
谢存仁走到秦良玉身前一拜:“秦大人能否将这圣旨让本官一看?”
“请。”
谢存仁接过圣旨,布政使、按察使等人也都凑了过来,他们都不止一次看过圣旨和皇帝玺印,几人边看边议论。
最终谢存仁下了定论:“确实是圣旨,自己也是皇上的。”
说完将圣旨奉还给秦良玉,带着几名实权官跪在圣旨前:“臣等奉旨,谢恩。”
沐启元的死对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好消息,身为朝廷官员他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家人以后可以放心上街,再也不用担心被黔国公府的奴仆欺辱。
更不用担心沐启元哪天会把大炮对准官署,省内的实权人物都奉旨之后,他们也从了。
少部分人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众人散去之后没多久,余瑊就带着巡按衙门的官兵冲进黔国公府抓人。
黔国公府不少奴仆平日横行霸道,昔日余瑊无力整治,却也把那些人的名字、罪行记下来了,为的就是这一天。
一群官兵把所有出入口一堵,冲进府内照单抓人,一抓一个准,等官兵走了,府上奴仆少了一半。
第二天沐启元暴死和沐家没了兵权的消息传遍昆明城,老百姓见面的第一句话从“吃了么”变成“嘿,知道么,沐狗贼死了。”
更有甚者拿着鞭炮跑到黔国公府门前放,这下可热闹了,府内吹着哀乐,府外放着鞭炮。
手握秦良玉三省平缅大军的秦良玉可没空管黔国公府门前的闹剧,此前他对云南、广西两省的军队情况了解的不甚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