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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拍向桌案,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你来做皇帝?朕给你当相国!”
要是放在别国,这句话可谓是诛心之言。
可,这是北沧国。
只见季君不紧不慢的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面上悲切不已,“陛下因何谋反啊!”
“......”皇帝陛下直接愣住了,脑瓜子嗡嗡的。
赢邑强忍着笑意,身子隐隐抖动,可见忍得十分辛苦。
“父皇息怒。”李如意见此情景,只得出来打圆场。
他朝三人行了礼,清了清嗓子,笑了笑,“儿臣觉着,季相说的不无道理。”
皇帝陛下狐疑的打量了一番李如意,问道:“太子觉得此事可成?”
李如意定了定心神,沉吟道:
“父皇容禀,此间天下皆知,天风国兵将凶悍,皇帝霸道,早有一统天下之野心。往后推数年,在龙脉渐渐溃散以后,天风国必会伐我北沧。为存国,我北沧与天风早晚会有一战......而以我北沧之国力,必然不是天风国的对手,若是拉上燕国,或可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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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国中,天风最强,北沧最弱,这是不争的事实......此正值生死存亡之时,我北沧国必须早作谋划!儿臣私以为,率军北上,可让燕国看到北沧之决心。此事成或不成,实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彻底与天风国划清界限,以此盟燕!”
季相与赢邑皆是暗暗点头,他们觉着,直到今日,太子才终于有了储君的气象。
皇帝陛下面上欣慰不已,目光柔和看向李如意,轻声问道:“盟燕以后,燕国若强,又当如何?”
李如意斟酌了一会儿,继续道:
“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天风强我北沧则盟燕。燕国强,我北沧也可盟天风,总之......或邦交或伐战,或蚕食或强征,我北沧必须立足于乱世而自强!唯有自强,方能于乱世存国,唯有自强,方能霸绝天下。如此这般,千载王业或可一想,一谈!”
这些话说完以后,李如意略微局促的挠挠头,尴尬道:“当然,这些只是儿臣心中一些浅薄见解,若有不当之处,就当是稚子戏言吧,不必放在心上。”
这可不是稚子戏言,这番言论,已然将从此以后数十年北沧国该走的路说的清清楚楚。
一个等待了十数年的老父亲,终于见到唯一的儿子,有了能够继承家业能力,皇帝陛下心底的欢喜难以掩饰,目光略微有些湿润,欣慰点头道:“太子大才,朕心甚慰!”
“季君,赢邑!”
“臣在!”
皇帝陛下大袖一挥,凝重道:“北上之事,朕允了,只是......此事重大,必须先手做些安排,你们可懂?”
季君朝皇帝陛下拱手恭敬道:
“陛下!近些日有消息传来,说什么天风国皇帝北上,而我朝臣竟因此事争论不休。臣现已查明,天风国皇帝仍在万京,北上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臣身为一国之相,自当统御百官,将此流言蜚语按下,绝不会再让陛下烦忧!”
皇帝陛下轻轻‘嗯’了一声,赞叹道:“相国真乃朕之臂膀。”
赢邑接过话茬,高声道:“陛下!昨日家中老母来信,说是身子不适偶然风寒。此症虽轻,可臣身为人子,欲尽人伦孝道,望陛下恩准臣回乡省亲,待母亲身子好转以后,臣再回凤阳城继续为我北沧国尽忠!”
皇帝陛下摆了摆手,叹声道:“上将军身为北沧国柱石,忠孝两全,省亲一事,朕准了!”
季相与赢邑感动不已,齐声道:“陛下圣明!”
这般君仁臣忠的情景,这番和善融洽之言,可把李如意恶心的够呛,恶寒不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心底轻叹一声,暗道,这些身居高位之人,说起鬼话来,比说人话更是熟络,一个个的都是这般虚伪模样。
翌日,初破晓。
朝堂之上。
季君老神在在居于大殿中央,闭目假寐。
身旁文武百官分为两侧,皆是一片静默。
李如意位列左侧首位,静静观望,再次对季相手里握着的权力有了新的认识。
这才一夜过去,整个朝堂竟已变了模样。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饶有兴趣瞧着静默的百官,问了句:“昨日你们不还争论着天风国皇帝北上之事吗?今日怎的都不提了?”
凤阳郡守贾正率先踏出一步,朝皇帝陛下行了个礼,大义凛然道:“臣已查明,天风国皇帝北上之事确为虚言,正要向陛下禀告。”
身后众文武皆是点头附和:
“天风国正与东荒交战,一国之帝怎会北上。”
“暗探传来的消息,说什么天风国皇帝北上,此等绝密怎会轻易传至北沧,其中绝对有诈,我等不可轻信。”
“是啊是啊,臣等附议。”
皇帝陛下面上带着温和笑意,摆了摆手:“幸好有你们这些忠君爱国之臣,竭力为我北沧效力。既已查明真相,那此事就此罢了如何?”
“是啊是啊,陛下圣明!”
“理应如此,陛下圣明!”
暗卫传来的消息是假消息,必须是假的,真的也得是假的。
没有人去问,为何不去追责那些传来假消息的暗探。
也没有人问,为何赢邑将军不在朝堂。
就连平时最爱指着皇帝陛下脑门子大骂的御史大夫,也都是抚须赞叹了一句:“陛下圣明。”
要知道,皇帝陛下主政二十余年,称御史大夫赞陛下的次数一掌可数。
假寐的季君睁眼轻咳一声,整个大殿马上静了下来,他环顾左右一番,平淡道:“诸位大人还有何事要商议啊。”
文武百官互相看了几眼,连忙摇头:“无事无事......”
太子李如意看到季相这般威势,苦笑摇头,“儿臣,也无事。”
皇帝陛下心底略微自得,乐呵呵道:“诸位大人辛苦,朕也乏了,退朝吧。”
“臣!恭送陛下!”
呼啦啦一片跪地拜送声。
李如意面色无奈至极,虽然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仍是觉着,这般温和的廷议,有些匪夷所思。
天地良心,这可是数十年来,北沧国最和谐的一次廷议了。
以往,即便朝政无事,也总有官员站出来骂皇帝陛下几句荒政误国,可今日,这些声音却如鱼入湖面,不显踪迹。
这,可都是那位季相的功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