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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那断崖的高度,即便是一品入脉境的武道强者落下,也得被摔得重伤垂死。
在萧晨来看,若是他自己从那数万丈的断崖落下,即便凭借自己身躯的恐怖坚韧,也得受上不小的内伤。
可,这天风国的皇帝竟出乎意料的活了下来,看他步履平稳,竟还丝毫无伤。
没有人知道他是以何种方式,就连萧晨也无法轻易揣度。
“你是不惑上?”这是萧晨找到天风国皇帝问出的第一句话。
也唯有不惑上境的武道大家,才能隐藏自身境界,伪装得与凡人无二。也唯有不惑上境的武道大家,可以从数万丈的悬崖一跃而下,且毫发无伤。
天风国的皇帝陛下微微自嘲,掀开胸口的箭伤给萧晨看了一眼,仿佛在说,朕若是不惑上,会被区区流矢所伤?
既然皇帝陛下只是寻常凡人,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视线回到酒楼。
皇帝陛下喝了几口闷酒,始终在想,他的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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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晨顺手拿起案旁的白娟,擦拭嘴角,心底也有些许疑惑,一品境已可以做到绝息辟谷,按理来说,他从未有过口腹之欲,根本不会吃这么多俗世菜肴。
可,自从身躯起了变化以后,总是不可抑制的想吃些人间美味。
尤其是看到那些色泽光鲜的菜肴,免不了口水直流,食指大动。
带着皇帝从北境赶往万京的途中,每过一个乡镇城郡,萧晨总是要停留一会儿,尝一些当地的特色菜肴。
当然,萧晨身上并无钱财,皇帝陛下也是一穷二白。
幸好,皇帝陛下身上有几件价值连城的玉佩可以变卖,找了几家当铺,隐蔽卖出,聚集了不少金银。
否则,他二人只怕就要流落街头了。
“陛下,再不回去,咱身上的钱财就用完了。”萧晨轻轻摊开双手,极为无奈,目光似乎随意一瞟,笑道:“或者可以将陛下身上最后一块儿玉佩当了。”
皇帝陛下眉头一皱,下意识摸向腰间,冰凉入手,他低眉看向手中翠绿小巧玉佩,眉眼柔和,展颜笑道:“这块啊,朕当初尚为储君之时,皇后送予朕的,怎能......”话只说了一半,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目光渐渐变冷,一字一句道:
“是皇后改了朕的密诏!”
“是了,海落怎敢忤逆朕意,必定是皇后所为!”
萧晨摸向下巴,饶有兴趣的看向气急败坏的皇帝陛下,满不在乎道:“算了算了,忤逆就忤逆吧,你还能给你这正妻杀了不成?依我看啊,还是赶紧回万京,然后多赐我点财宝,我这一路上也算是......呃,护驾有功,是这么个说法吧?”
皇帝陛下捏紧玉佩,气得发抖,狠厉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忤逆朕!区区皇后......朕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废了那黄脸婆!”
萧晨嘿嘿一笑,北沧国的人都说,天风国的皇帝野心勃勃霸道睥睨,谁料,竟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皇帝陛下咬着牙,继续说着狠话,“废了那黄脸婆,再将她打入冷宫,然后朕即刻昭告天下,封淑妃为正宫娘娘!”
萧晨附和点头,“对,就这么办,确实该废。”
皇帝陛下冷哼一声,将手中玉佩砸在桌案上,“将这破玩意,拿去当了!朕不稀罕!”
萧晨微微挑眉,伸手正欲拿过玉佩,却被皇帝陛下急速一掌拍开,率先抢了回去。
“算了,留个念想。”皇帝陛下面不改色的反悔,毫无身为一国之君的风度。
末了,还微不可见的左右环顾一眼,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放低音调,缓声道:“萧少侠,方才朕说的这些话,你可不敢说给皇后听啊......”
萧晨心底失笑,感慨不已。
以往总听市井闲谈,帝王一言,刀刻斧凿。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全都得因人而异。
可能,这整个天风国,能让皇帝陛下这么憋屈的,也就只有这皇后娘娘了吧。
这皇帝说出来的话,当场就反悔,这皇帝的满腔愤怒,也只敢小心翼翼的发火。
就这,还堂堂一国之君?
我上,我也行。
农家小院。
皎月婉莹,相思成疾。
一丝清凉月光,缓缓流淌,弥漫人间。
宁不凡躺在屋顶,仰望星空,独享片刻宁静。
耳边传来琐碎的脚步声,偏头一看,却是一身薄翼碎花白裙的柳思思,踩着台阶,缓步而来,坐在宁不凡身侧。
“柳姑娘,今日竟有如此兴致?”
宁不凡摆正目光,继续望着天上的明月。
十二月初,已是秋末冬初,越来越冷了,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些许凉意。
柳思思兴致不高,将随身携带的酒壶缓缓放在宁不凡右手旁侧上的瓦砾上,淡淡道:“从前,月满时总有个人伴我赏月,如今那个人走了,我也就不敢再看月了。”
宁不凡知道她说的是江湖榜七,号称‘一刀一剑’的那位不染。
不染之死乃至整个未湖楼的末路,皆是自己一手造就的。
“总有人会死的,”宁不凡轻轻一笑,伸手拿过酒壶,拍开封泥,仰头饮了一大口,感受着这酒的辛辣,一声叹息,“这是你未湖楼三当家,跟我讲过的。”
“对了,这酒不错,比‘春风酿’更烈,何名啊?”
每次饮酒,总是能想起‘春风酿’的味儿来,每次想起‘春风酿’,总是会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
柳思思轻轻颔首,平缓道:“此酒,名为‘洛阳’。”
“听着不像是万京的酒。”宁不凡仔细回忆,微微摇头,“这酒喝起来,有一股子豪迈的味儿来......当是世间好酒!”
柳思思痴痴一笑,“侠客酿的酒,怎能不豪迈?”
这酒,是生前不染亲手酿的,一直在凤栖楼后院的一颗榆树底下埋着,那人说,等啥时候可以一同回大燕国了,就将这酒拿出来饮尽。
可惜,他回不去了。
这两日,万京城门大开,街道巡防的兵将减少许多,相继涌入不少未湖楼的暗探,柳思思也与外界取得了联络,重新执柄未湖楼的三层楼与四层楼。
这两日月光过于凄凉,不知怎的,柳思思忽然就想起埋藏在榆树下的那壶酒了,于是派了未湖楼的探子,趁着夜色,潜入凤栖楼后院,将这壶酒挖了出来。
她本是想替不染喝了这壶酒,却不敢轻易步入他留下的江湖。
正巧见宁不凡躺在屋顶赏月。
睹物思人,鬼使神差的,她提着这壶酒步上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