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男孩身上只剩下淡薄内衫,一手抓着马缰,一手持着三尺青峰,胯下青骢马,破风而行,他的面色极为苍白,却依然死死盯着前方,双目猩红,口中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瞧着当真是凄厉而决然,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稚子,却勇猛的如同一个即将奔赴死战的大将军。
寒风猎猎,如刀子般刺在他的脸上,胸膛,呛入口鼻,几乎不能呼吸。
可,却掩饰不住他眼底深处埋藏着的,将要喷薄而出的汹涌怒火。
在这一刻,他的耳边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他的心里只剩下要为姐姐报仇的坚定信念。
在这一刻,什么生与死的,对他而言,一切都不再重要。他只想做好一件事,那就是杀尽前面这群面带戏谑的贼人。
“杀!!!”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用尽一生勇气喊出的一个字。
“就凭你这小身板?哈哈哈......”五名汉子瞧着骑在马上的可怜虫越来越近,并不惊惧。
反而脸上的讥讽和嘲弄,越来越浓郁,他们满不在乎的相视一笑,紧接着笑意越发狰狞,一个个摩拳擦掌,枕戈以待。
他们面对手持木剑的宁不凡有多么胆战心惊,对上这个十三四岁骑马持刀的稚嫩孩童就有多张狂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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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懦弱者只能欺负更弱的人——比如这个孩子。
电光火石间,青骢马猛然撞入人群,大汉们面上带着轻蔑笑意,侧身随意的向一旁退去。
老三冷哼一声,正欲跳起,将马上那人拽下。
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骑在马上那名男孩一声怒吼,左手松开马缰,奋力一跃,双手紧握剑柄,直扑他而来。
男孩由上而下,狠狠撞入老三的怀里,随着身形坠落带来的巨大力道,手里紧握着的三尺青峰狠狠向前送出,“死!”
他没有用出任何花里胡哨的剑技,当然,他并不会。
可他只知道一句话,提着刀剑杀人,只需要想尽一切方法,将利刃送入敌人的胸膛便可。
‘撕拉!’
这是剑锋划破衣裳,绸布破碎之声,紧接着,又是‘噗呲’一声传来,这柄雪白无暇的剑锋刺穿老三的胸膛,带起一蓬鲜血。
深邃入骨的剧烈疼痛传来,老三瞪大了眼睛,被大力撞倒在地。
他呆滞的看着骑在他身上的男孩,再低头看了眼没入胸膛的长剑。
他直到被刺穿胸膛时,仍然不信,这辈子竟然会死在一个稚嫩孩童手里!
‘噗呲!’鲜血四溅。
男孩咬牙切齿,大声喘息,抽剑而出,再双手握紧剑柄,狠狠刺下,再抽剑,再刺下,一连七八次奋力下挥,直到身下那人已然死的不能再死,他才舔了舔嘴唇的鲜血,狠狠吐出一口夹杂鲜血的唾沫,收剑起身。
这番动作,几乎耗尽他身上所有力气。
其余四个大汉瞧着这个孩子如此凶狠,一时竟怔在原地,心底泛起寒意。
过去了大半辈子,他们才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一柄握在十三四岁孩童手里的剑,与一柄成年男子手里的剑,都是能够杀人的!
浑身浴血的男孩提着剑,脚步虚浮,明明像是一拍就散的野草,却依然如同猛兽紧盯猎物般锐利,他死死盯着余下的四个大汉,他惨白一笑,面色狰狞,目光渗人。
他再次举起了血剑,指向呆愣在远处的四个大汉。
靠着取巧,杀了一个,还剩四个。
可他身上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恍惚中,他身形摇摇欲坠,却依然倔强的昂起头颅,他清楚地知道——退一步是死,进一步也是死。
既然结果已经注定,那么便再也没有恐惧的必要了。
若是临死前,能够再换掉一个,也算是值了。
想到这儿,他奋力摇头,随意抹去眼角旁遮蔽视线的鲜血,狠咬舌尖,保持着脑海清明,一声怒吼后,又提着三尺剑便朝余下的大汉冲过去。
“杀!”他嘶吼着,大步上前,胡乱挥舞长剑,唰唰唰,破空声阵阵,瞧着凌厉,实则无力。
连续十余剑皆被轻松躲避。
其中一名稍显瘦削的汉子,面色铁青,他上前一步,’啪‘一巴掌将男孩扇倒在地,“宰了这小子,给老三报仇!”
“他妈的,弄si他!”
如狂风暴雨般的拳脚接踵而来,可男孩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发出一声惨嚎。
他沉默的忍受着拳脚相加,持剑右手被踹了十余脚,却依然没有松开手中长剑,这......是他唯一与他们搏命的本钱。
“噗!”
男孩吐出一口鲜血,眼底的不甘和愤怒越发旺盛,心底的凄凉、悲哀无法言说。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上挨着的拳脚也不再疼,眼前只剩下虚幻的叠影,黑暗渐渐侵袭而来,包裹着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有熟悉的笑声传来,像是银铃,又像雀鸣,真好听......这是谁的笑声,是了,是姐姐。
恍惚间,他眼前浮现姐姐咯咯笑着,捏着他脸颊的宠溺模样。
又回忆起姐姐躺在血泊里,被贼人凌虐的惨景,那凄厉的哭喊,像是来自地狱的哀嚎。
“啊!!!”他血泪横流,愤怒至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再次举起了长剑,奋力向上一挥,“杀!”
长剑刺破空气,划过一轮半月的弧形,空荡无力的再一次挥剑,没有起到任何效用,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长剑——脱手而出。
可就在这时,天地猛然大亮!
四个对倒地男孩拳打脚踢的大汉,刚侧身躲过男孩的最后一剑,冷笑一声,正想出言嘲弄几句,却发现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茬,却再也无法吐出任何一个字。
他们四人眼里带着疑惑,想调转视线看向同伴,却发现连目光也无法移动,他们眼前的天地忽然倒悬,那是什么?
那是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他们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啊......这个身体竟然没有头。
他们最后的意识终于被埋葬在黑夜,而在这黑夜中,却有一道极其炙热明亮的刺目白芒,冲天而起。
这是......剑气!
长剑脱手而出的男孩匍匐在地上,过了许久,茫然抬头,瞧着这明亮的夜空,再呆滞的看向倒地的四具无头尸体,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摇了摇头,眨眨眼,坐在原地沉默半响。
男孩陷入恍惚的意识,过了足足半柱香才回过神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活着。
旋即,他转身看去,只见数十步外,正站立着一名牵马缓行的白衫木剑少年,木剑少年的身后,紧紧跟着一名红裙女子。
不知想起了什么,坐在地上的男孩忽然痴痴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竟掩面痛哭,哭了一阵,哽咽着望向天穹,凝视着半空中那道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炙热明亮的锋寒剑芒,他喃喃道:
“姐姐,我啊......看到了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