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剑仙,当然不是剑仙。
宁不凡将手中木剑系于腰间,轻轻叹口气,眼神有些复杂。
他缓步走向坐在血泊里的男孩,距四五步时停下脚步,点头道:“你很不错......叫什么名字?”
“赵政。”
“瞧你衣着华丽,又有侍卫守护,可见你的家里非富即贵,说说?”
宁不凡索性盘膝坐下,凝视着男孩的双眼。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挣扎着站起身,朝宁不凡躬身拜倒:“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即便是落得如此境况,仍不忘礼法,是个不错的孩子。
行完礼后,男孩抬起胸膛,默默走向方才骑来的青骢马,翻身而上,倔强道:“待安葬好姐姐,再与大人细说。”
踏踏......
马蹄声响起,宁不凡遥望渐行渐远的身影,眼里的欣赏毫不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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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真的不错......我很喜欢。”他自语笑了笑。
红裙少女微微摇头,走至宁不凡的身边,问道:“你方才勉强用出剑意后,经脉已是尽碎,三品地坤境武道境界,毁于一旦,不后悔?”
宁不凡奇怪的瞥了她一眼,“我做事,何曾后悔过。”
王安琪沉默了一会儿,叹声道:“能站起来吗?”
区区三品境,竟偏偏要动用体内剑意,何人敢如此大胆,不仅经脉尽碎,连十余年悟出的一品剑意也一泻而出,十余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奔赴天穹之上的光芒仍然闪烁,可宁不凡体内早已是空荡荡一片,像是一个气若游丝患了绝症的病人,命不久矣。
“没那么恐怖,”宁不凡摊手无奈一笑,随后敛去面上笑意,一本正经道:
“一品剑意,是悟出来的,并非长久积累。我丢弃的东西,想要拿回来,轻而易举。至于......经脉尽碎,也不过是暂时跌落境界罢了,清池剑蕴含着极其恐怖的魂意,无时无刻不在温养我的身体。”
“大概......”宁不凡沉吟了会儿,“大概十余日过去,我的境界便能恢复如初,只可惜,又要耽搁去往剑阁的时日。”
经脉尽碎,对于旁人来说,若无珍奇药物定是无法恢复——比如北沧国慈悲门的’断续‘。
但,木剑清池,对于入了品阶的武者,帮助不下于’断续‘。
清池剑蕴含的恐怖魂意,可以滋润体魄,血肉重生,也能够延续寿命,提高持剑之人武道实力。
当然,不入品级是无法感受到清池剑内蕴含的恐怖魂意,只有入了品级的武者才能得到清池剑的帮助。
也幸好,宁不凡离开万京前,先一步入了三品地坤境。
这清池剑,能够救下寿命将近的王十九,自然也能够救下经脉寸断的宁不凡。
“纵是如此,也不该行此险招,”王安琪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眉头舒展,若有所思的遥望天穹上炽热明亮的白光渐渐黯淡,化作碎屑四散而去。
这万千剑意,可能是如今之天下,最强的剑意了,实在有些可惜。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宁不凡面色苍白,低眉颓靡,却仍是出言调侃道:“旁人入了三品地坤境,那叫一个快意问生杀、饮马走江湖啊。你看看我,自从入了三品后,净吐血了......还别说,吐着吐着,我还真就有些习惯了。”
“噗......”饶是不善苟笑的王安琪,听到这番话也是眉开眼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她上前搀扶起宁不凡,嗔声道:
“宁钰......三品地坤境的剑修,能悟透一品剑意的,千百年来,你还是头一个,这下好了,剑意散了,等你恢复三品地坤境后,再也不用每日吐血了。”
“嘿嘿......”宁不凡艰涩起身,步伐虚浮,幸有王安琪搀着,才不至于跌倒。
“王姑娘,我们去见一下那个孩子。”
“好......不过,方才我就想问你,这个孩子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童,我并未发觉任何奇异之处,你为何对他如此在意?”
“他怎么会普通,他可不普通啊......我想,在如今之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出心性像这个孩子一般坚韧的同龄人,方才他拿剑指着我的时候,你没看到他眼里的光吗?将我都吓了一跳!”
“宁钰,你又骗我,他眼里哪有光啊!”
“真有,那是比太阳还要炙热的光芒。他小小年纪,造此重大变故,对他而言,既是苦难,也是财富......像这种人啊,日后若是不陨落,定然是能成为天底下数得过来的厉害人物。”
“哦......难怪你要让他亲手报仇,在最紧要关头拼着武道尽碎也要护他周全。原来,你是想留下一份情义,将他收为己用......可正如你所说,他以后真能成为这么厉害的人物的话,又怎会居于人下?
“那就要看看,是谁调教他了......你且看着就行。”
皎月当空,越发清冷。
如溪流般的柔和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拉的极长、极狭。
这个夜晚,死去了许多人,倒在地上流尽血液的,有好人,也有坏人。
他们有些人会被彻底忘记,有些人却会被活着的人一生铭记。
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会将这一切的罪恶尽皆羁押——伪装的,像是从未有过夜晚那样。
万京城,复古凉亭。
天微亮。
之前宁不凡在茶棚遇见的被称为白爷的人,正半跪在江家少主的身侧。
许洋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白爷的肩膀,“这件事办的不错,即日起,你便是万京城西荆楼的主事之人了。”
白爷抱拳道:“主子,小人在武陵一地潜伏数载,此时却忽而调至万京,或有不妥?”
江家位列四国第一富甲,手里掌握着无数明暗产业,漕运、盐铁、钱粮、武器、战马等等,都有涉及。
明面上,这位白爷是武陵郡的帮派老大,可暗地里,他却是武陵郡西荆楼的主事之人,司掌方圆数百里内江家的明暗产业以及西荆楼无数暗探。
许洋低眉看去,白爷立马低下头颅,不敢与主子对视。
这位江家少主,面带笑意,轻飘飘说了一句:“我说的话,从未有过不妥。即便是不妥,也得办的妥帖。”
“小人知罪!”白爷连忙叩首赔罪,他不似尘羽儿、尘墨儿这般与少主亲近之人,方才说出质疑主子的话,已是大不敬。
许洋轻嗯一声,伸了个懒腰,遥望远处破晓朝阳,释然笑了笑,似在自语,“希望他历经此事后,能明白......罢了。
能明白什么,这位少主也没说。
白爷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份疑惑,明明那天机榜首宁钰,与自家少主极不对路数,为何少主却是如此在意此人。
罢了,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身为小人,若想明白大人要做的事,那也是一种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