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赌徒

[新]

远古时期，民慧未开，人类聚集于部落，以凶兽为图腾，顶礼膜拜，奉其为神灵，缘于他们畏惧凶兽的强横蛮力。

当第一位修道者出现，他手持利刃斩下了凶兽的头颅，踩在凶兽的躯体上，高声嘶吼。

人类才恍然大悟，原来，神灵也不过如此。

于是，他们不再畏惧神灵，他们扯下了图腾，拿起了枪矛，意图弑神。

过了......很久以后，世间已没有人再信奉神灵，他们开始信奉自己，他们开始尝试让自己成为神灵。

于是，随着修道境界的循序推演，在无数先驱者的尸体上，诞生了，所谓的修道境界。

三品地坤境。

二品闻道境。

一品入脉境。

超品不惑上境。

天顺地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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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又一个新的境界诞生，让有修道资质的人类，成为了可以移山填海的修行者。

这是历史的勇气，也是文明的赞歌，更是由无数失败者，尸骸累累铺就的一条成神之路。

终于......第一位飞升者出现，这位飞升者踏破虚空，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人们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修道之终极。原来，人也可以成神！

他们浑身战栗、狂热、激动、震撼......他们，将之称之为——仙！

无数修道者行走于人间，为仙人修建巨大雕像，对其顶礼膜拜，缘于他们羡慕仙人的超脱自由。

超脱，即是自由与永生！

这一幕，像是历史的重演。

远古时期，他们信奉神灵，然后杀了神灵。

后来，他们信奉仙人，或许......也会有朝一日拔剑斩仙？

这个世上，永远不会缺乏前行着的一腔热血。

可惜，无数年过去，时至今日，天断人道，末法已至，仙已死。

柳村，村口柳树下。

王大爷将剑匣横放于膝，低眉细细看去，手轻轻拂过，感受着剑匣表面附着的彻骨冰寒，他的目光极为平静，像是一滩清澈见底的溪流，不泛波澜，潺潺流淌。

忽而，一缕仿似烟霞般的绯红剑气，渗出剑匣，剑气像一条游蛇般，缓缓缠绕上王大爷布满结痂的双手。

‘滋——’游蛇缠绕之处，已然焦黑一片，冒着淡淡的白烟。

王大爷像是毫无察觉般，仍轻轻抚摸着剑匣，平淡道：

“我，悟剑四百余年，半步天顺，近乎天下无敌，已然站在剑道之巅。更有问心剑意，堪称此世最强，可与天顺一战。在整个人间，你无法找到比我更强的剑修。你，虽为神器，却也是剑。虽有灵慧，却也非人。”

游蛇越发炙热滚烫，本是绯红的烟霞，刹那间便成了，夏日高悬的烈阳。

王大爷静静看着游蛇顺着自己的手臂环绕而上，继续道：

“我平生常以柳枝为剑，并非喜好，而是觉着......这天下诸多名剑，没有任何一柄有资格被我紧握，附上剑意。前些年，有一柄清池剑倒是不错，可惜还差一些。”

“你，有资格被我握在手里。却不知，我是否有资格做你的主人？”

他在说这些话时，身上渐渐生出一片朦胧白光，正是问心剑意。

炙热滚烫的游蛇触及白光之时，似是极为欣喜，又有些暴虐，猛地向前一窜，便与白光纠缠在一起，像是二虎之搏，皆是露出利爪尖牙，奋力厮杀。

不过片刻，王大爷身前身后数十丈，笼罩着一片猩红与银白光芒。

有剑气罡风，席卷天地。

有剑鸣嘹亮，响彻云霄。

剑域。

宁不凡提着木剑缓缓走向涯洞之外的一片朦胧，不过半炷香眼前便是豁然开朗。

入目可及，有无数长约十数丈的玄黄磅礴石柱，像是野兽犬齿般，竖立大地之上，在半空刺目白光的照拂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幽深波光。

地面上，有连绵不绝的断剑残骸，剑身却无裂痕，也无锈迹，大多也只是剑的模样，瞧着有些像是粗坯，并非工匠打造。

“莫非......”宁不凡微微皱眉，莫非这些断剑，皆是剑意所化？

剑意残缺，这才导致剑身不全？

再瞧那些个犬齿般的石柱，虽无规律，却隐隐排列成了一条一直向前延伸的道路。

剑域，果然非凡俗之地。

宁不凡刚一踏上这条通道，周边数十柄残剑，隐隐颤动，低声嗡鸣，泛着淡淡白光。

正思索时，却有数十道剑风迎面而来，寒风凛冽，这剑风胜似寒风，隐带肃杀。

‘唰！’

宁不凡提剑而出，轻描淡写便将这数十道剑风横断。于是，这数十柄残剑便黯淡下来，不再颤动。

旋即，再踏出一步，又有数十道罡风袭面而来，伴着声声嗡鸣。

“原来如此。”宁不凡心有所悟，自语道：

“倒是个淬炼剑意的好去处。”

这些剑风是极为残缺的剑意，即便被刺在身上，也无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即便是三品地坤境武者，被这些罡风扫在身上，大概也只会觉得一阵胸闷罢了。

不过......剑域定然不会这般简单。

越往前走，或许遇到的剑意便越强。

不可大意。

宁不凡想了一会儿，索性盘膝坐下，牵引着清池剑里的魂意，修复自己身体的伤势。

他还是那么一个谨慎的性子。

即便这些剑意罡风伤不到他，他也要保持最好的状态，来面对这未知的剑阁。

数千年来，剑域每千年一开。

当代剑阁之主便会携带宗门精锐探索剑域，尽是二品闻道境巅峰，且身负剑意，才可入内。

即便如此，也多有伤亡。

数千年来，宁不凡大概是第一个二品初境便踏足剑域的人，何其胆大包天。

若非叶辰陷于剑域，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孤身赴险。

在万京时，宁不凡身处司涯棋盘，又有自己的诸多算计，因此，有不少人都会保下他的性命。

他纵然数次游走在刀尖，也从未觉着自己会有真正的性命之忧。

出了万京，走向剑域，一路上又是王安琪与辰东接连守在他的身边，两名一品高手皆是他的打手。

至于登上青云峰，那是睡了一觉之后，莫名其妙的，便成了踏碎百层试剑台阶的剑道奇才。

而这一次，踏入剑域，他的满腹算计尽是无用。

他的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帮助他的人，唯有自己。

宁不凡忽然想起姜然曾说过的一句话，于是他轻轻念了出来：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所以，我也不再计较后果。”

平生第一次，他终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