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踏门而出（下）

[新]

仙人在天上时，仿似一块儿大石，无悲无喜，身负无穷伟力。

降临人间后，便有了喜怒，再也不具无穷伟力，如此说来，该承其为谪仙才是。

‘唰！’两道剑意交织缠绕，渐渐攀升，卷起无尽狂风。

王大爷被这股大力轰出数百丈外，重重咳了两声，面色有些苍白，眯眼瞧着远处那道暴虐狂躁、相互纠缠，直上天穹的罡风，默然不语。

忽而，手中诛仙剑化作一阵流光脱手而出，下一刻，一道剑光袭来。

‘锵！’剑鸣嘹亮。

王大爷缓缓抬头，见洛海正手持猩红利刃刺在诛仙剑身。

洛海面色漠然，冷声道：“神器护主......这等灵慧之物应由仙人把持，而你这凡人，竟也配用？”

诛仙剑像是听懂了这句话般，嗡声阵阵，赤红剑身猛然爆发一阵绯红剑意，重重刺入洛海胸口。

‘呲——’诛仙剑穿体而出，在半空划过一道诡异轨迹，如流星般回返，化作红芒没入王大爷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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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海低眉看了看胸口处的金芒外泄，不禁冷哼一身，“我乃仙人，身负不灭仙体，你这等凡人，岂敢直视？”

王大爷左手向外重重一挥，一缕猩红光芒自掌心浮现，旋又化作赤红诛仙剑。

他心头畅快，猖狂大笑，“仙人？狗屁仙人！你在天上可称仙，如今落入人间，还要称仙，可问过我手中诛仙？”

话音未落，问心剑意已然附上剑身，泛起耀眼微光，浑身上下剑意满溢而出，人若惊鸿冲向洛海，一剑上挑，掀起波涛，犹如海浪拍岸，轰然落下。

洛海单手持剑格挡，一手化作剑芒，猛然向身前刺去。

霎时，两道剑芒如同火焰腾空，轰然爆发一片遮天刺目光芒。

王大爷一剑砍碎了洛海手中猩红利刃，顺带将他一整条肩膀砍下，自己也被一片剑芒穿身而过，即便有战甲护身，左肩也被洞穿，血液四溅。

漫天金光碎屑，夹杂猩红血液，齐齐落向人间。

王大爷面无血色，伤势极重，猛咳出一大口鲜血，握剑回身，直指洛海，“这一剑。仙，惊否？”

洛海微微眯眼，低眉看了眼被斩断一般的臂膀，断截处，有无数金芒奔涌而出，心里终于有了一份惊惧。

地上人，惊了天上仙。

这人，根本不做抵抗，硬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可真是霸烈到了极点的刚直剑修。

断了一条臂膀的洛海将手中半截利刃丢向人间，化作金芒消散，冷声道：“是你的剑厉害，若无此剑，我一剑便可杀你！”

王大爷嘿嘿一笑，“原来......仙人也好脸皮？”

洛海淡漠的面色终于浮现一丝愠怒，眸中剑意几乎凝为实质，正要踏步而出，却发现王大爷手中诛仙剑微微闪烁红光，忽又止步。

原来......仙人，也会怕？

王大爷轻蔑一笑，如驱赶苍蝇般摆了摆手：“滚蛋，老子手中神器，不杀无胆之人，回去！再唤人来！”

这等狂傲，让数千丈外的叶昊心潮澎湃，几乎就要头脑一热，踏步与其并肩而立。

身侧许清却拉住了叶昊，微微摇头。

是啊，这人间也就只有一位柳先生，也就只有此人当是大风流。

王大爷一边咳血，一边步步踏天，重坐于虚空，斜倚柳树，轻声哼唱着那首山歌，待以眼角余光看到失了一臂的洛海灰溜溜步入天幕之后，不禁哈哈大笑，高声喝道：“我于剑道全无敌，莫来剑仙，莫来剑仙！不够畅快！”

声音化作雷霆剑意刺入天幕，光幕之内微微颤动。

似是有仙愠怒要踏步而出，却又止步天幕之外。

过了好一会儿，未见人出，只听到一声平静的低吟：“你既斩宋定南，可入天门，成就剑仙。”

天道封路，末法已至。

六位天顺地仙因前路已断，只能蜷缩在不可知之地，他们里有些人啊，做梦都想成仙。

但，此世天门未开，不可成仙。

如今，王大爷以诛仙剑，斩仙证道，可夺宋定南之仙位，位列真仙。

仙......那可是永生啊！

王大爷微微一怔，心里琢磨着，原来，这修天人剑的洛海六千余年前，也如他一般，斩仙证道，这才入了天门，成了真仙。

自己，要成为下一个洛海？

这个念头一入脑海，便心底失笑，高声骂道：“哈哈，狗屁剑仙！老子没看到这两人之前，尚有步入天门之意，看到这两个仙人以后，才发现，这仙人啊，全是废物！”

“你等啊，阻我世间修行路，数千年来，多少惊才艳绝的武道天才，被挡在一品之外，多少资质妖孽之人，血洒长天？我以不惑观人间，眼睁睁看了数百年却无能为力，我压抑数百年的怒气早已冲天！前些月，曾看到有个练刀的小辈为刀之一道开前山，我这才明白......你们啊，就是找打，不打的你疼了、怕了、惊了、惧了，怎会明白，人间也有怒气！”

“如今——你们跟我说，让我跟你们一块儿，挡着人间修行路，你可放你妈的狗屁去吧！”

“老子拼死拼活干上半步天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狠狠在你们脸上抽一巴掌，贱东西，还不如我养的大黄！”

说话间，诛仙剑癫狂跳动，像是在哈哈大笑。

它，没有认错主子！

堂堂神器，又怎能斩向人间？

一人一剑，横于天幕之外，冷眼瞧着天幕微微颤动，却久未再走出仙人。

“我等问你最后一遍，当真......不进天门？”天幕里又传出了一道淡漠之声。

“这厮听不懂人话不成？”王大爷嗤笑一声，想了会儿，低眉看向诛仙剑，“要不，去看看？”

诛仙剑微微颤动。

王大爷嘿嘿一笑，提剑而起，步步登天，缓缓走向天幕，就像四百年前他为追寻一品之境，踏步试剑台阶那般。

一步步，极为稳当，也极为踏实。

像是虚空漫步，又像登台望月，他止步于天幕之外，静静看了眼近若咫尺的涟漪光幕。

他一步踏出，踩入天门，伸出脑袋看了看，只见目之所视，尽是璀璨金芒，空无一人。

无尽璀璨金芒里，有一道声音传出，“你既入天门，便可为剑仙！”

王大爷嘿嘿一笑，收回脚步，重返天幕之外，嘴里嘟囔着，“不过如此！”

他半步踏过天门而不入，正与他四百余年前，在试剑台阶九十九层，踏步百层，却回身不上那般。

我能踏足百层，但我可不想当什么剑阁之主，我就是看看。

我能踏足天门，但我也不想当什么天上剑仙，我就是看看。

看了一眼后，觉着吧——其实，也不过如此！

数千丈外的叶昊与许清目中尽是不可置信，两人面面相觑，心底震撼。

四百年前，只因柳先生一人，而风流了大半个江湖！

今日再看，只因柳先生一人，便风流了一整个人间！

天啊，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