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在这个世上,其实没有谁会真正在意真相。
人们往往只会看到,他们所看到的。只会相信,他们愿意去相信的。
比起旁人口中所言及的真相,他们更会在意他们亲眼看到的真相。
比如,即便现在有个人,走到蜀郡太守离阳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天机榜首宁钰只是在欺骗你。”
离阳也不会相信。
当然......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够多来几个人,一起告诉他的话,他或许才会心生疑虑,再作探查。
毕竟,三人成虎。
可惜,不仅没有这三个人,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潜伏于将士里的各国密探、或是江湖明暗势力的人手,他们都非常清晰明确的知道了一件事——有着十步一杀称号的天机榜首宁钰,只剩下最后三个月的寿命。
这个结局,你接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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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悬壶医馆。
一处客舍。
“这个世上,正是因为有了许多愚蠢之人,才会彰显聪明人的厉害......宁钰,你越来越厉害了。”萧晨坐在客舍靠窗的长椅上,微笑着凝望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宁不凡,饶有兴致低声笑道:“若不是我亲眼见到是你自己将那把短匕插入胸口,我只怕也要被你骗了。”
王安琪正拿着浸水布绢细细擦拭着宁不凡额头渗出的汗水,动作轻缓。
宁不凡面色苍白,上半身裸露,胸口处包裹着厚厚一层白布,依稀看去,这位白发少年整个上半身,竟是遍布刀剑伤疤,甚是贯穿身躯的伤势就有足足八九道。
可要说最显眼的,还得是拧成一团的两道箭疤,这两团箭疤横截处,有一道斜向下腹的深沉剑伤。
自入世起,他以一个不入流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今天,历经数次生死之险,可谓举步维艰。
王安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疤痕,心中不免有些感伤,睫毛微颤,眼角有淡淡的水雾浮现。
“咳咳......”宁不凡缓缓呼出口气,侧目看向萧晨,平淡道:“我有几件事,要你去办。”
萧晨咧嘴一笑,顿时来了兴趣,“直说。”
宁不凡调转目光,闭目不语,看了看四周。
萧晨明悟,摇头道:“放心吧,如今我六重天的身份已然暴露,那些个潜藏在暗处的探子,不敢靠近。只敢躲藏在那些个阴暗角落,听不到咱们说话的。”
六重天之人,身负紫瞳传承,百里内,皆可视。
没有哪方势力的探子敢触及雷霆之怒。
宁不凡轻轻颔首,“第一件,去找一下那三名被活捉的棋阁一品高手,应该是在城里某处牢房。找到之后,杀死两个,重伤一个......将那个女子留下。”
“嗯?”萧晨愣了半晌,皱眉道:“你来蜀郡,不是要以此三人为筹码,逼迫离阳放任你去往东荒吗?莫非,是我想错了?”
宁不凡摇头,解释道:“我将死之事很快便会传遍天下,从今日起,无论我们去往何处,都可畅行无堵,天风国已然不是我们的阻碍,反而离阳会巴不得我们尽快离去。所以,离阳——不可杀。”
“但棋阁,不会放过我们。无论我是只有三个月,还是三天。他们不亲手将我杀死,不会罢休。因而,我们真正的对手还是东荒国的棋阁。”
“棋阁,在整个东荒国的江湖,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犹如身处天风国的剑阁。我们的目光,要看的长远,不能只局限于区区天风国,要着眼于整个天下江湖。”
萧晨似有明悟,缓缓点头,“我懂了,你是要借此机,摸清楚棋阁在东荒国的具体布局。莫非你要直面棋阁?这......可有些难了啊!”
武道开天后,三阁两楼六门的实力大增,尤其是三阁。
棋阁作为三阁之一,拥有无数高手,更兼并一整个东荒国的江湖势力。
在剑阁实力大损以后,棋阁隐隐已成了天下江湖排行第一的势力。
对于棋阁这个庞然大物,理应暂避锋芒,却不想宁不凡竟要如此刚烈。
宁不凡微微一笑,“我与棋阁,早已不死不休。我此去东荒,并非直面棋阁,而是要彻底灭了他们。但在灭了他们之前,还是需要好好筹谋一番。首要做的,就是摸清楚棋阁的真正实力,如此我才好继续走出我的下一步。”
棋阁不灭,东荒之行,定是艰难无比。
萧晨细细体悟了宁不凡这番话,忽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就凭我与王安琪两人,再加上你一个身子无法动弹的家伙,当真能灭了棋阁?”
当然不能。
事实上,连棋阁十分之一都无法比拟。
说出这番话,旁人听在耳里,或会觉着是在大放厥词。
宁不凡目光平静,声音轻缓,“不妨一试?”
拿什么试,性命。
可,都已经走到了这般地步,不死不休之下,确实不妨一试。
“好!”萧晨哈哈大笑,‘腾’一声起身,目光火热的看向宁不凡,“那咱就试试!”
都是心中有豪气的少年人,可曾怕过谁?
火气上来,莫说棋阁,天都能给他干碎了。
“第二件事,”宁不凡缓声道:
“在驿道遭遇棋阁刺杀之时,孟河朗曾与我有过口头协定,会助我去往东荒,所以这一两日他定然会派密探来寻我,你近些日子留意一下我们周旁的那些探子,若有孟河朗的人前来,便将他带来我的眼前。有些东西,不能留下实证,需要亲口交代。”
笔墨信件,便是实证。
此前,宁不凡与孟河朗在驿道时,揣摩了对方的心中所想,暗中达成了某种协定,当时周边人多,不能谈论具体合作事宜。
那么,所料不差的话,这两日便会有孟河朗信得过的人,来此商洽。
萧晨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应下,却微微皱眉,“有人前来。”
片刻后。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宁不凡轻轻颔首,萧晨也点头轻‘嗯’一声,走向门侧,随后‘嘎吱——’一声,打开房门。
入眼便瞧见一帘淡黄裙裳,是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年轻少女。
女子面貌姣好,身段婉约,肌肤晶莹如玉,在昏暗烛光映射下,仿似弯月升起光晕,恬静羞怯。
她是刘神医的徒儿,名为风语。
这个名字,清雅脱俗,人却更甚其名。
“那个......我来,我来寻宁钰公子,送,送两服药剂。”声音仿似夜莺轻啼,娇憨翠雅,双颊晕红,带着淡淡羞怯,嗓音轻柔。
萧晨面色有些古怪,这......夜深之时,女子前来,似乎有些不合礼仪?
他低眉看了看女子面上的羞怯,心中恍然,顿觉好笑。
莫非——这又是一个被传闻荼毒了的痴情姑娘?
可,这王安琪还在呢,让她就这么进来,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