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代表来收卷子时, 只见季连霍低头怔怔看着卷子,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动容。
昭谋哥为自己骄傲。
“季连霍?”课代表试着抽少年手下的卷子,却发现卷子被他压的紧紧的,分毫都不愿意松开。
“我亲自把卷子给老师, 可以吗?”季连霍抬眸, 认真看着眼前的同学。
“行吧。”学习委员一脸无奈。
你考的高, 你说了算。
学习委员按照座位,继续去收罗五一的卷子,罗五一骄傲的把高达139分的语文卷子递给学习委员,然后垂头弯腰的,把88分的数学卷子递过去。
交完卷子, 罗五一拿着数学题戳戳季连霍, 发现前排没反应,探头一看,就看到季连霍凝视着自己卷子上的签名, 眼中是浓浓的痴迷。
“季兄, 中蛊了?”罗五一低头一瞅,就看到卷面成绩下,遒劲清逸的字体, 还有一串漂亮的斜体英文。
“欣赏书法呢季兄?”罗五一盯着那串英文,“你家长会英语啊, 挺厉害的!”
季连霍眼神柔和,手指在签名旁轻抚。
“都说字如其人, 给你签名的人, 肯定受过高等教育, 长相也差不到哪里去。”罗五一笑嘻嘻的问, “这是你什么人啊?”
昭谋哥是我的什么人?
季连霍眼神一凝。
他是我的恩人, 把我拉出泥坑,给了我家和爱的人;为我花了很多金钱,让我重返学校的人;是鼓励我、教育我关心我的人……
也是我……可望不可及的人。
“是你啥人啊?”以为季连霍没听清楚,罗五一又重复了一遍。
季连霍唇齿间尽是苦涩,连从胸腔里呼出来的气,都是苦的。
“是我的……哥。”
“哇,你哥真好。”罗五一赞叹一句,拿出困扰自己的数学题,展示给季连霍。
“季兄,给我讲道题呗,讲完我给你讲怎么做,我的选择题,可一道都没错。”
季连霍收起卷子,认认真真将这几张卷子,单独夹在书中。
罗五一脑袋很聪明,只是有时候转不过弯来,季连霍用十分钟帮他讲了题,又用十分钟,拿出一道同类型的数学题,让罗五一尝试。
罗五一处于半开窍状态,迷迷糊糊的,过程写到一半,代入之前算出来的数字,就开始头疼。
季连霍一眼就看出罗五一的问题。
“上一步算错了。”
罗五一硬着头皮再算一遍,得出来另一个数字,这次代入之后的步骤,就一下子顺滑起来。
“唉?神了!”罗五一激动的写完答,不可思议的看向季连霍。
“你刚刚都没算,就一眼,怎么看出来是我上一步算错了?”
“因为那一步,你得出来的数字太怪。”季连霍握着笔,面色如常。
“你做的是往届高考数学题,高考的数学题都是经过各种专家研究,有些题的目的不是让你苦算,而是看你会不会。
比如你上一步,算出一个小数点后三位的答案,要代入下一步,和一个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相乘,这个计算量相当大,且无实际意义,高考数学题,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以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立即要回头,看自己之前的计算,是不是出现了失误。”
罗五一恍然的点了点头。
“这个规律不适用于一般的考试。”季连霍抿唇,“如果小数点后的数字,你乘后发现进位,得出一个相对简练的数字,这意味着你的答案和之前步骤,很有可能是对的。”
罗五一立即又拿了一道同类型题计算,吭哧吭哧算半晌后,把得出的结果和参考答案一对比,竟然对了!
“辛苦了季兄,你刚刚把你一个月的话量都用完了。”罗五一开着玩笑,拿出语文试题。
“我也教你我做语文的技巧。”罗五一嘿嘿一笑,“简单来说,就是抠字眼和找不同。”
班主任巡视班级的晚自习情况,惊讶的看到季连霍和罗五一竟然在互相讲题,诧异过后,不由得有些欣慰。
在经历那么多苦难后,这个孩子终于幸运了一次,开始慢慢走上正轨。
那位王家二少爷,也并不像外界传的那般,着实是位好人。
季连霍听完罗五一的技巧,半信半疑的找出一张语文试卷,按照题选项,逐个从文中画出相应句子,标上序号,在经过抠字眼后,选出选项。
季连霍拿出答案比对,结果竟然一个不错!
“怎么样,不错吧。”罗五一得意挑眉,“做语文题也是要技巧的,要不然,我语文高分是怎么考的。”
季连霍点头,拿出一本练习册,在上面继续熟悉这种做题方法。
晚自习结束,季连霍整理书本时,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一份卷子,圈出一道数学题。
“季同学,我能不能问一下,这道题怎么做。”
“嘿哟,小丽姑娘。”罗五一连忙凑过来,笑嘻嘻调侃,“你这是问题呢,还是看人呢?”
罗小丽毫不客气的瞪了一眼罗五一,“这是高四,我没有心情去搞儿女情长,我的任务只有学习!”
“对不住。”罗五一看着眼前的女学霸,下意识站直身体。
季连霍看了一眼罗小丽询问的题,和同学保持距离,目色疏离。
“明天吧。”
“唉!”罗五一给季连霍使眼色,“季兄,小丽姑娘的理综成绩可是全年级第三,咱们可以互相讲做题技巧嘛!”
季连霍顿了顿,看着题在纸上写了几个步骤,交还给同学。
罗小丽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真看题,只能拿过纸页,随口道了声“谢谢。”
季连霍抱着自己的书返回宿舍,一直学习到宿舍熄灯,临睡前,季连霍从书里小心翼翼抽出那几张卷子,借着窗户洒进来的月光,看成绩下漂亮的字体。
还从来没有人说过,自己是他的骄傲。
除了昭谋哥,好像根本没有人觉得,自己会和意义积极的词,牵扯上关系。
他们之会骂自己“灾星”“祸害”。
季连霍一遍遍抚过试卷上的签名,将卷子卷起来,抱进怀里,让签名的位置,靠近自己的心口。
昭昭他说,我是他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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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谋再一次巡查施工工地,李队长带着安全帽,扯着嗓门给王昭谋汇报。
“大老板,基坑支护和地下部分,再两三天就快完成了,可是地上部分的施工许可证一直没下来,我们要暂停还是怎么着哇!”
“地上部分的许可证,老齐一直在跑。”王昭谋声音沉稳,“再等两天,给你们通知。”
“好嘞大老板!”李队长看着眼前的男人,脑海里一下子窜出来的,就是那天酒局上的话。
自己真恨不得天天问候一声,“大老板您破处没。”
反正这个关头,可千万不能破产!
察觉到李队长欲言又止的模样,王昭谋保持沉默,两人什么都没说,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周大师呢?”王昭谋引出话题,打破沉默。
“他……”李队长顿了顿,“去厕所了。”
“他徒弟?”
“去厕所了。”
王昭谋停下脚步,静静看着李队长。
被大老板盯得受不了,李队长只能朝工地外一指,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昭谋巡查工地结束后,第一时间打了老齐的电话,老齐也是苦恼不已。
“老板,地上部分的施工许可证,我跟着跑了快一个月了,他们各种拖,我填了快几十份表了,东西都准备全了,他们要么是负责人不在,要么是领导休假了,就是不给批!”
“我知道了。”王昭谋拿着电话走出工地,一眼就看到在街上支起算卦摊子的周大师,旁边排的人还不少,副业干的是风生水起。
七星在旁边,还干起叫号的营生,算命看相,一次五块。
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七星眼睛瞬间放光,抬头一看,看到对面含着三分笑的年轻男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位!”周大师带着副圆片墨镜,手握一把折扇,人到老年,是潇洒自如。
王昭谋稳稳坐在周大师对面,周大师愣了片刻,下意识打开折扇,缓缓遮住自己的脸。
遮有用吗?
你徒弟还在旁边站着呢。
“周大师。”王昭谋悠悠开口,只见对面的周大师一点点放下折扇,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干副业被老板抓住怎么办!
“我这,我这一时糊涂。”周大师嘿嘿直笑,“就是想着为大众解疑释惑一下。”
“我也没说过,要你全天待在工地。”王昭谋笑笑,侧脸看了看旁边卖糖炒栗子的大爷。
来算命的人一多,无形中给大爷添了不少生意。
一听这话,周大师忙舒一口气,用小茶壶给王昭谋倒了盏茶,“大老板真是大度量,我看您印堂简直红日高升啊,就是有一点不顺,马上就能破解啊!”
“嗯?”王昭谋端起茶盏,垂眸轻抿一口。
“如果我没看错,应该和家人有关。”周大师看了又看,确信点头,“建议老板最近多去家里走动走动。”
王昭谋端着茶盏沉吟片刻,从钱夹中抽出一张新钞,放在茶盏下起身。
“老板慢走啊!”周大师喜盈盈的拿过钞票,对着阳光看了看,转手塞进自己的包里。
“大老板的钱,就是好赚!下次……”
七星一把捂住师父的嘴,周大师刚要挣扎,七星把师父的脑袋一扭,目光对上旁边。
周大师一呆,只见王昭谋并没有走远,正站在旁侧的糖炒栗子摊前,安静注视着自己。
周大师陷入沉默,扭过脑袋,试着接上之前的话。
“下次来一定给老板免费。”
王昭谋依旧看着周大师。
周大师试探开口,“下下次也免费?”
王昭谋静静回头,放过周大师,看向装栗子的于大爷。
“王老板。”于大爷一见王昭谋,笑的脸上褶子都显出形来。
“我以后可能不卖糖炒栗子了。”
“怎么?”王昭谋面色如常。
“之前听您的话,我儿子在这小区买了房,拆迁给一套同面积的房不说,还给了不少补偿费,我啊,现在就等着孙子出生,带孙子呢!”
于大爷往纸袋里装栗子,恨不得把所有栗子都装进去。
“这是好事。”王昭谋接过栗子,不用看也知道,大爷多装了许多。
“我就是想着,在这最后再见小季和大宝一面。”于大爷乐呵呵的大方一挥手,“他要是不嫌弃我这摊子,我就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