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中下来,王昭谋一眼看到祥云楼前的台阶。
台阶一共七八级,抬高了祥云楼的门面,显得大气,王昭谋从来没觉得这七八级台阶有什么问题,但看到身边男人手中的手杖,方才发觉这个设计,对残疾人不大友好。
旁边也没有残疾通道,王昭谋看着台阶安静片刻,侧脸看向身边男人。
“介意我扶你吗?”
扶家主上台阶?
两保镖看向男人,目色有些紧张。
家主的脾气向来是阴晴不定,腿上的残疾,更是所有人闭口不谈的禁-忌。
还从没有人敢提一句扶家主,之前在外碰到长台阶,冷晔少爷曾经想抬手搀家主,都被家主冷着眼一把推开。
两保镖满目担忧,却见家主沉默片刻后,向男人缓缓伸出手。
王昭谋扶着季连霍,走上那八级的台阶,到门口后,自然而然的撤手。
“谢谢。”季连霍看着身边人,声音轻缓。
王昭谋微微勾了勾唇角,放慢脚步,和男人一同走进祥云楼。
两个保镖快步跟上,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浓浓的震惊。
今天两人已经看到太多不可能,一向深居简出的家主,订了祥云楼最好的包厢,邀请那个男人一同来吃饭;从来不让人搀扶的家主,不仅让男人扶了自己,还道了谢!
两保镖都忍不住想要抬头看看,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看到两位客人,祥云楼中的工作人员上前微笑询问后,便带着两人走向订好的包厢。
今天祥云楼生意不错,客人不少,其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王昭谋曾经的合作伙伴。
几人看到王昭谋,纷纷压低声音,看到王昭谋身边跛腿的陌生男人,神色各异。
苏城就这么大,祥云楼又是顶好的会客地方,遇到曾经的熟人也不足为奇,王昭谋无视几人,随着工作人员,与季连霍一起走进包厢。
菜单经季连霍的手,放在王昭谋面前,王昭谋问了季连霍的饮食习惯,轻车熟路点了些菜品,将菜单交还到季连霍手中。
季连霍垂眸添了两道主菜,工作人员满脸笑意的拿着菜单离开,片刻功夫便开始上菜,速度比王昭谋来这吃饭时,还要快很多。
用工作人员端来的温热毛巾擦手,王昭谋擦完手,发现季连霍一直看着自己,对上自己目光后,方才偏了偏眼神,看向桌上菜肴。
王昭谋不动声色的垂眸捏起筷子,再度抬眼,看到男人快速偏过的目光。
王昭谋沉默片刻。
他在看什么?
“这些菜合胃口吗?”男人开口询问,似乎在转移王昭谋对上个问题的注意力。
“这里的饭菜,我已经吃了很多年。”王昭谋想起从前一家人在这聚餐的模样,淡淡一笑。
“那我们以后,可以常来这里。”
男人声音带着许些磁性,王昭谋抬头,看到季连霍握着公筷,给自己菜碟中,夹了筷菜。
这动作,似乎带着些谨慎,王昭谋看向季连霍,发觉男人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似乎在判断刚刚的举动和言语,有没有引起自己的反感。
王昭谋隐约有种错觉,男人仿佛像极了小心翼翼的相亲对象,生怕自己的一个举动,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王昭谋有些奇怪,这种错觉,不应该出现在冷家主事人的身上。
“你觉得这里的饭菜怎么样?”王昭谋神色如常,夹起季连霍递来的菜,放入口中。
看着眼前的场景,季连霍眼中带出分不经意的柔和。
“很好。”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回答的太简洁,季连霍又补充一句,“你挑的菜都很不错。”
王昭谋拿筷的手顿了顿,唇边显出些浅淡笑意。
“多吃一点。”季连霍看着眼前人白皙且略显骨感的手腕,用公筷在王昭谋菜碟中多夹了些菜。
两人正吃着,包厢门突然响了几下,外面是工作人员为难的声音,“先生,您不能进……”
“我们认识王总,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不能进的?”
外面喧哗不已,包厢内两个保镖看向家主,却看到家主正看向王昭谋。
“你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王昭谋放下筷子,面色冷漠的拿起湿巾,擦了擦嘴角。
几人趁这空档闯进包厢,带头的,赫然是满眼精明的张总。
“王总,好久不见!”张总热情的上前,像是之前的事从没有发生一般,笑着上前,看了眼王昭谋身侧的男人。
“这位是谁,怎么面生得很?”
“和你有关吗?”王昭谋余光瞟过悄无声息靠近季连霍保护的两位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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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瞧王总您这话说的。”张总一脸懊悔,“之前的事,确实是我不对,但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那个冷家。”
看王昭谋不说话,张总更加带劲,满腔委屈。
“我们都是多少年的好友,多少年的合作伙伴,王氏破产,我们也跟着急啊,但是有什么办法,冷家在苏城,乃至整个温江省是一手遮天,我们这上有老下有小,也是迫于冷家的淫-威,所以才没有帮您一把,让您遭了那些罪。”
两个保镖下意识看向家主,季连霍沉默放下手中的筷子,没有抬头去看身边人。
“就算冷家威胁你,不要帮助王氏分毫,那冷家,有没有让你拿一袋垃圾来羞辱我?”
王昭谋看着眼前的张总,当着季连霍的面,将事情挑明了说。
“这,这我也是一时糊涂。”张总为难的笑,“我那天喝了点酒,醉了,喝醉了。”
王昭谋冷笑一声,抬手示意包厢门口,“这里不欢迎你。”
“哎呀王总,您就别硬撑了。”张总没有半分走的意思,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
“王氏现在回来了,您不想再和我们合作,我们也理解。
但我们也听说了,王氏至今还没有找到新合作方,您说说这段时间损失得有多少!”
说到新合作方,张总瞧了一边的陌生男人一眼。
“就算找到了,您和新合作方还得磨合一段时间,多不值当。不如您就别再怄气,大丈夫能屈能伸,重新和我们合作,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成不成?”
“就算王氏自营,我也不会和你们合作。”王昭谋面无表情,“
王氏给你们带来上亿的盈利,但你们只学会落井下石,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的脸,在我面前再谈合作。”
“王昭谋,我叫你声王总,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张总一听这话,直接与王昭谋撕破脸皮。
“冷家能让你破产第一次,就能让你破产第二次,我们给你机会和我们合作,你还不识抬举!”张总看向一边的陌生男人,想到这个极有可能就是王氏的新合作商,愈发不满。
“你就是找合作商,也找个全乎的,现在水平已经降到这个地步,什么阿猫阿狗都要?”
两个保镖直直走向眼前叫嚣的男人,张总一看,立即停了口,连连往后退。
这俩保镖一看就不是自己能打得过的对象,逞口舌之快也不能挺着挨揍,张总看着王昭谋,最后想落下句狠话,只见王昭谋身旁的男人,正暗沉沉看着自己。
那男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对象,像是只不会叫的藏獒,眼睛黑沉,仿佛一动身,就没有什么能拦住它,直到它身上染着对手的血,安静叼来目标的脑袋。
张总硬是把话咽回喉咙,看两保镖靠近,麻溜的带人退出包厢。
保镖重新关住包厢门,守在包厢门口,王昭谋平静坐回原位,看到季连霍似乎没怎么吃眼前的饭菜。
一顿好好的饭局,成了现在的模样。
王昭谋也没了胃口,只能勉强再吃几口,放下筷子。
回去的路上异常沉默,王昭谋看着车窗没有言语,季连霍垂眸在手机上安静发消息,直到车停下来,王昭谋看到自己住的地方。
王昭谋住的依旧是破产前的别墅,但别墅中间被拍卖出去一次,被人住过,如今再回来,似乎也和往常不同。
现在公司工作太忙,王昭谋没怎么回来住过,想再换房子,也没有时间,只能等这段忙完再谈。
王昭谋下车走向别墅,身后传来些动静,王昭谋回头,发现季连霍也下了车。
在别墅大门口,王昭谋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冷家主事人,目色沉静。
“抱歉。”男人站在王昭谋身前,目光直直看着眼前人,言语中带着几分愧意。
“据我所知,让王氏集团破产的,是你儿子。”王昭谋淡然勾了勾唇,“你不用替他向我道歉。”
季连霍顿了顿,薄唇微抿。
“冷晔他,不是我儿子。”
王昭谋微一挑眉,这个回答,倒确实在自己预料之外。
“虽然他叫我父亲,但他实际是我的侄儿。”季连霍注视着王昭谋。
“是我没有教好他。”
王昭谋无奈一笑。
如果季连霍是冷晔亲生父亲,还能责怪他一句“养不教父之过”,但现在知道冷晔是他侄儿,这倒不知道该如何计较。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王氏就绝不会再破产。”季连霍看着王昭谋,目色中带着几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王氏新合作商的事情,你不用再忧虑,明天会有结果。”
王昭谋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安静片刻后,缓缓开口。
“你不用做这么多。”
当时的承诺是,自己只要王氏集团。
季连霍兑现了他的条件,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收取过报酬,反而做的越多。
“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周末也共进晚餐。”季连霍握紧手杖,目色微暗,“下一次,应该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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