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芬下意识的没敢看范安,她总觉得旁边这人冰冷得不像人,她有些畏惧。
守村人情绪有些波动,略有急促的说道:
“别鬼貘拖入梦中之人,难以通过外力唤醒,只能潜入他们的梦中,与邪祟相斗。”
“那邪祟最擅长的就是入梦,凭我之力,实在过于凶险。”
“若贸然进去,折损在里面是小,无人守着禁制,让那梦中邪祟出来,祸及全村才是大祸!”
守村老头拒绝了,毕竟这些都只是逢年过节回来一次,已然不算村里人。
他自是不可能用村里人的性命去开玩笑。
刘淑芬还在哀求,此刻她六神无主,有感天崩地裂,可谓是逮到什么都是如救命稻草。
守村人老铁不愿,她连忙又去求旁边那个有些面熟,但冷冰冰的,一幅生人勿进的年轻人。
“我来吧。”
刘淑芬一怔,她还没开口,那年轻人却是应了下来。
她大喜过望,连连感谢,俨然将范安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范安没多言,就当还了这个情,毕竟她也曾照顾了点原主和原主母亲。
况且,入梦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难事,很多游魂野鬼都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当日他能在梦中杀鬼貘,现在实力大增,只会更简单。
当然,救醒之后,这些魂魄却是的问题,那他就管不着了。
做好打算后,范安也不拖沓,装模作样的盘坐起来,心念一动,意识却是进入了梦中。
一开始,如坠深渊,有一种和王阳明以前进入亡者世界的感觉。
下一瞬,豁然开朗。
回过神来时,他已出现在一处陌生的环境。
脚下是一条石子路,范安走了几步,却感觉踩上去空落落的,没个实感。
这终究是个梦,梦再真实,在他的火眼金睛里,终究只是虚妄。
“不知是怎么样的梦?”
范安踏步而行,有耀眼的阳光扑面而来。
与他上次所面对的十八层地府不同。
梦里微分和煦,阳光明媚,连四周的房子,都带着一股“宫崎骏”的漫画风,显得特别暖心。
他愕然一瞬,旋即已明白了原因。
上次与鬼貘之战,双方处于厮杀阶段,鬼貘自是怎么凶狠怎么来。
毕竟世上还有比十八层地狱更凶险的地方?
而此次则不一样......
鬼貘没了实体,外面又守着一个虎视眈眈的守村人。
它不敢出来,也不敢占据任意一人的躯体,只能龟缩在梦里,以此要挟。
既然要让所有人都沉醉于梦中,那自然得是好梦......那种让人永远沉沦,不愿再醒的好梦。
眼中金光一闪,范安便已经找到鬼貘。
鬼貘似乎也已经发现了,便要身形一动,想要逃离。
但范安怎能让它如意,一挥手:“收!”
旋即,便有一道墨绿色光华破开长空,电射而至,到了高空,对着逃窜的鬼貘就是那么一裹。
“归来。”
下一瞬,百鬼拘役符箓回归,如乳燕归巢,应声而来。
鬼貘已被拘役,梦境再无依仗。
蓦地。
梦境蔓延出道道裂缝,如镜面般的破碎,所有东西全部扭曲消散。
村里,梦外。
随着鬼貘被拘役,一群叶家人如同被人掐住脖子,一口气从水底拽了出来。
“唔唔唔......”
一声声梦呓。
沉睡于梦中的叶家人纷纷睁开了眼,身子下意识的抖了激灵,不由自主的蜷缩成个大虾,剧烈的痉挛。
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眼中渐渐有了光亮,有了焦距。
“他们都醒了,为何我女儿还没醒?”
刘淑芬见众人一一醒来,反倒自己的女儿不清醒,急得六神无主,嘴上冒泡。
范安告诉刘淑芬,她的女儿已经醒来,眼角里有泪水流出,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一切,不愿意睁开双眼,想要再次进入那个“好梦”中。
毕竟父亲死在自己面前,轮谁都接受不了。
“那个......大师,请问您尊姓大名?”
刘淑芬泪眼婆娑的抱着女儿问道。
“......”沉吟片刻,范安缓缓说道:“若有人问你,你就说我是......东海城隍街,木雕店老板......高风亮节叶知秋!”
“若谁有问题和意见,尽管来找我叶知秋!”
说罢,范安觉得有点尴尬。
也不去看一脸呆滞的守村人和刘淑芬,一步迈入黑暗中,失去了踪影。
“叶知秋?”
刘淑芬喃喃自语:“东海......”
守村人老头则若有所思。
范安三步两步的离开此地。
用叶知秋的名头,其实是为了防止有关部门的人多管闲事。
料想,鬼头鬼脑的猴兄名号,应该大概还是比较......有用的吧,反正比自己档案一一八的名号好用。
刚准备回东海,范安就收到了小绰的一通电话,说有一件东西要送于他,让他去杭城鬼市的百妖堂中去取。
他道了一声谢后,询问了杭城鬼市的具体位置,立即就赶了过去,正好也从鬼市回东海。
五鬼搬运法的卑职就是驱使五只厉鬼来送东西。
范安担心半道被有关部门,或者和尚道士给截了,便打算亲自去鬼市去拿,权当散心了。
鬼市下有阴脉,阴脉之间错综复杂,彼此交错纵横。
若有门道,可以通过走阴路的方式,在各个鬼市之间穿梭而行,快速抵达目标地点。
这也是为何,小绰有时候足不出户,或者仅仅去了小半日,就将在天南地北各方的“小宠物”抓了回来的缘故。
那天,她给叶知秋送的棺材和鬼头刀,也是通过走阴路的方式,提前送了过去。
当然,这个走阴可不是容易事,若没有开辟出阴路,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而鬼市里的大部分阴路脉,都掌握在一些较强的妖鬼势力中。
不过,小绰很有关系,不止于狸儿楼的十三娘相熟,其他势力也不差。
比如......这次送礼物的,就不是狸儿楼,而是百妖堂。
范安翻看着手中狸儿楼的令牌,拥有阴路的众多势力中,狸儿楼三一个。
十四娘给的令牌,原本他并未有多看重。
现在看来......
却是可堪一用啊!
至少,下次不会再去挤高铁,坐飞机了,可以试试“阴脉传送阵”。
云翳消散,月光郎朗。
前面灰雾朦胧,里面阴气冲天,几乎凝成实质。
一座残楼在迷雾中突兀拔起,歪歪斜斜,砖瓦离散,像是个血肉腐败,却仍就屹立不倒的巨人。
刺穿屋瓦的飞檐,如同嶙峋的骨头,斜斜挑着半轮残月。
范安来到残楼前。
这里便是杭城鬼市的入口了,从残楼前一步跨入其中。
浓雾翻滚,一晃而过。
再睁眼,前方出现朦胧的街道、商铺、房舍。
而后,一阵喧嚣声入耳,朦朦胧胧的街道变得鲜活。
一个个行人、商贩悄然现身,一转眼就是熙熙攘攘繁荣街景。
范安顾盼四周,发现了杭城的鬼市与东海的鬼市有区别所在......
这里没有现代化的建筑,一切的一切,都是旧时候的装扮,如踏入古装剧一样。
范安浑身鬼气氤氲,一幅凶神恶煞模样。
他一把子揪住街边一只吊死鬼的长舌头,拉到近前,询问了百妖堂的位置,起身前往。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范安也不藏拙,煞气外露,大摇大摆,一幅“老子是无敌”的模样。
走路嚣张,妖魔心慌。
一路上众妖鬼不敢近其身。
范安到了百妖堂的门口,往门里一看,明净的大堂,排列整齐的桌椅板凳,柜台后笑得一团和气的店家。
“得了,这百妖堂也是客栈!”
范安暗笑一句,这便和那家服装店取名斧头帮一样,也不知这些鬼啊、妖啊,是如何想的。
刚踏入客栈,就听到一旁有声音传来。
“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范安瞧了一眼,一个小二站在身前,弯着腰,昂着头,笑得像个皱巴巴的包子,看起来很滑稽。
他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我取快递!”
那小二一怔,却是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便又问道:
“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范安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来这取别人寄送给我的东西。”
“那客人可在这等一会儿。”
说完,那小二又问道:“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范安看着包子般的小二,这鬼不太聪明的样子:“打尖!”
“好嘞!客人你打算要点点什么?”
“来一壶老酒。”
“好嘞!客人还要啥,我们这各种血食都有!”
“不用了!”
范安啪的一声坐在了椅子上,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果然,那小二退去了。
他虽是一根筋,但不是纸张。
不一会儿,小二倒酒,酒坛倒出的不是酒水,而是道道清澈光辉。
他向范安一共倒了九杯,没倒一杯,九杯中的酒色便明亮一分。
最终,所有酒杯都充斥着浅银色的辉光,如九盏明灯,盈盈如月,清澈明人。
“这是我家主人,去西子湖畔,揽下的月华,所酿造的月酒。”
小二笑道。
“不错!”
范安赞一句,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叫退小二。
这东西看起来不俗,该用什么作酒钱?
原本以为只是类似于狸儿楼的清酒,却不曾想,是月华之酒。
思忖间,百妖堂里,五只白面小鬼从侧面一间黑如深渊的房间出现。
五只小鬼抬着一个玩具般大小的小花轿,花轿两边各写着一个“绰”字。
范安心中一乐,小绰送的礼物到了。
这几只白面小鬼是纸人。
纸扎人是很常见的东西,很多的术士都会,专做一些打杂之事。
五只巴掌大的小纸人儿,一颠儿一颠儿的将小轿子送到范安所在的桌子上,躬身行礼。
而后也不等范安答复,一个个蹦跶着,迈开小胳膊小腿,一眨眼就再次没入了那个漆黑的房间中,消失不见。
范安心中了然,那个房间应该就是百妖堂的阴路入口了。
他接过花轿,里面有一小袋,阵阵灵魂波动从里面传来;
这是一个捉鬼袋子,专门储存一些厉鬼的,袋子旁边还有一叠黄纸折成的金元宝。
这是阴钱,专供死人使用,想来小绰早有预见范安吃白食的可能。
范安哑然一笑,小绰办事倒是周全。
可送的这袋子是什么意思,他汇聚瞳力,眼中赤光一闪,看向小袋子。
......就一普通捉鬼袋子,
他思索着,三两口喝完月酒,就要从此地离开。
忽的。
一个独脚独手的铜人蹦跳着进入百妖堂,坐在了他的旁边一桌。
范安一怔,瞧这模样,莫非是十八般武艺中的兵器,独脚铜人槊成精了?
晃神间,又有一东西进入百妖堂,是一个皮球般的脑袋。
那鬼脑袋自来熟似的跳到了范安所在的桌子上。
“都是兄弟哈!”
人头鬼热心的对哦这范安对着招呼。
“......”
伸手不打笑头,范安说了一句:“呃,你好!”
无头鬼又说道:“大兄弟也是来商量猎取阴脉一事?”
猎取阴脉,范安一愣,这事他不知晓啊,想着兴许是什么大事,便应了下来。
谈话间,又有几人进入百妖堂。
其中有身姿婀娜的妇人,有嬉戏打闹,口角溢血的童子。
也有人力而行的大野猪,泥菩萨,穿着裤衩的大黑狗,千奇百怪。
客栈里的原先的妖鬼们见此,纷纷离场,但范安瞧了瞧眼前的人头鬼,想了下,留了下来。
不一会儿,整个客栈已坐了数十为妖魔鬼怪。
人多了,就杂了,乱七八糟的谈论声也传进范安的耳里。
“要我说,阴脉现世,咱们就一拥而上,干它女良的,直接强行霸占,也开一座阴市!”
“别想那么多了,若阴脉真的现世,各大势力都会去角逐,咱们能喝口汤就不错了!”
“莫谈闲事,吃酒吃酒。”
“......”
“人”多了,范安桌上也出现了几个邪祟。
他对面是人头鬼,左面是一个身穿蟒袍服饰,青面獠牙的僵尸,右边是一个衣着白衣,腰佩宝剑的白面书生。
兴许是范安与人头鬼看起来较熟,一帮鬼怪也未将他当外人,就那么谈起话来。
蓦地,一股冷风卷起。
客站中间突兀出现一个身披黑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举手投足间,便带着了不得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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