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很高兴。
因为素素传信来说她的父亲今日有司务处理,将会离家一天。
虽说封素素的传信符箓上只是平淡地讲诉这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李安又岂会不懂得女子背后的深意。
天还没亮,李安就早早地起了床,然后像个待嫁的姑娘般整理衣物,打点容装,待红霞初升,确定自己今日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后,他才兴奋地跑去了离封素素家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等待。
李安一手负后,一手摇扇,肩背挺直,身容自若,但那悄悄向远处不停张望的急切眼神却又真实地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一个月来,除了远远地望过封素素一眼,李安就再也没有见过封素素了,一想到待会儿可以会见伊人,李安便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容态憨傻,让旁人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但若是从远处看去,李安便是玉冠束发,青衣白扇,相貌更是俊俏不凡,当真有一种浊世陌上白玉出,芙蕖美公子的出尘感。
只是可惜此处地势偏僻,时辰太早,少有人能看见这副光景。
李安抬眼望去。
清亮而柔软的阳光从天际洒下,将槐树如华盖般的叶染的青翠欲滴,李安静静站在树下,耳边是林木间起浮婉转的鸟鸣声,它们似乎在歌唱着,歌唱这个明媚的早晨和欢悦的新日。
远处一个少女迎着尘光缓缓走来。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身姿窈窕如弱柳扶风,少女笑容甜美,肌肤白嫩,小巧的贝齿洁白齐整,她的秀发清婉如墨散下,发梢莹着微光,温润俏丽。
李安的眼睛亮了起来。
顾不得再假使风度,白扇一收便向着少女奔赴了过去。
少女盈盈轻笑,亭亭立于原地。
李安一把将纤细柔弱的少女抱入怀中,搂着她轻轻转了个圈儿,她吻了吻少女的脸颊,开心道:“素素,我想死你了。”
这少女正是封厄的女儿,封素素。
封素素也静静地感受着李安身上温暖的气息,抬起头轻声道:“我也想安哥儿。”
池仙包子铺前
太阳刚刚升起,休歇了一晚上的扶州城百姓又要开始一天的忙碌了,在此之前,几个能够填饱肚子而又实惠便宜的包子或是极不错的选择。
包子铺前食客络绎不绝。
头裹布巾的黄藤正埋头忙碌着。
人头攒动间,长裙裹身的红酥自街头缓缓走来。
黄藤抬头看了一眼,平静道:“去后边清洗一下,再换身衣服。”
红酥眉尖一挑,扭了扭腰,娇滴滴道:“好的,夫君~”
黄藤微微皱了一下眉,他是很反感夫君这个称呼的,哪怕是平日里与红酥假装夫妇,二人也是用姓氏称谓。
红酥嫣然一笑,她现在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件长裙,里边的薄透情趣纱衣早就被刘田几个人给撕裂了,她紧紧拢着液渍潺潺的大腿,除了裙下残余着那几人的,就连嘴里的异味也还未散去。
但她好像并不在意,杨着头在周围食客炽热的眼神中袅娜地走向里屋,留下平静淡然的黄藤,和目光如火的周遭食客。
一走进里屋,红酥脸上的笑意便散了去,她褪去长裙,一股石楠花的气味很快便充满了整个房间,她摸了摸身子,蛾眉微微蹙起,全是滑腻之感。
来到浴室,镶着红边的木制浴桶里边已经盛满了温水,水雾清烟缭绕,里边飘散着几片红色的花瓣,淡香浮兰,驱散了些许异味。
看见这一幕,红酥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她像往常一样躺进木桶,然后舀起温水清洗着身子。
屋内很安静,只有微微的哗啦水声。
倒是一副宁静的美妇沐浴图。
少顷,哗啦的水声停了下来,窗棂薄透,仅余着水珠从湿发上掉落的滴答声响,她低头看去,那是一双如明月般皎洁,如玉葱般纤细的手儿。
红酥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红酥没有姓,就仅仅只是红酥罢了。
与洛鱼儿一般,红酥也曾是青楼女子。
但红酥并没有洛鱼儿那样貌美,也没有遇到一个愿意赎她的如意郎君。
早早的,红酥便开始接客了,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而已,在那些肮脏丑陋的躯体下别无反抗,只能尽量减轻这种痛苦,去适应它,那种日子是暗无天光的。
但机缘巧合之下,她得到了半部关于采补的秘术功法。
于是她便开始修炼了起来。
没有谁是天生的荡妇,红酥也一样。
但使用功法时,那云端飘游,忘我烦忧的快乐使红酥迷恋。
从此她不再反感接客了,开始沉溺其中,甚至普通人玩不了的东西她也能轻易驾驭,采补之术极大地增强了她的体魄和神魂。
后来她才知道,这采补之术的功法是由一个神秘人特地送给她的,原因便是看中了她的资质,邀请红酥加入鬼魈宗。
红酥没有拒绝,她这样的人去哪不是去呢?而且这些普通人已经满足不了功法的需求了,她需要修道之人的精气,需要后半部分功法。
但加入鬼魈宗之前需要完成一个任务。
于是红酥便被派往了这儿,与此同时鬼魈宗还派来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名作黄藤的男人。
红酥起初也像对待其他男人那般勾引黄藤,毕竟一个漂亮妖娆的美妇人白白送到面前,哪个男人能忍的住诱惑呢?
但红酥失望了,每次黄藤只是轻轻笑笑,便继续做起自己的事情了。
红酥也不恼,以为黄藤是个木头人,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再加上大家都是鬼魈宗的人,见黄藤确实对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她也不愿做的太过火继续招惹黄藤了。
于是红酥便去招惹其他男人了,比如刘田那几人。
但随着红酥与黄藤愈久的相处,她发现黄藤这个男人还是很好的。
黄藤长相虽是平庸,但他有着一种经岁历变迁后的沉稳感,无论这十几年来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黄藤总是泰然自若,能够化险为夷。
红酥便没有这样的心境。
烦心意闷时,她时常在蜷缩在寒风中,一边喝着烈酒,一边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
红酥喜欢喝酒。
每当这时,黄藤便会出现在她身侧然后随意地聊着天,聊着聊着红酥就会笑出来,不知道是黄藤好笑呢,还是自己好笑。
可惜的是黄藤不喝酒。
少了些味道。
红酥可是藏了许多好酒。
喝酒多好啊,喝了酒就可以迷迷茫茫,忘尽天下烦忧。
然后黄藤就会温柔地将她抱上床,清理酒渍。
就像平日里黄藤会将红酥常用的东西细心整理好,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像黄藤会眼含温润默默地看着红酥,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
红酥有些恼怒,她在黄藤的身边越来越像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孩子了。
每当她提起,黄藤也只是笑笑。
后来不知怎么的,红酥不再喜欢修炼那采补之术了,她觉得修炼那东西还不如卖包子来的开心。
她的修为甚至都停在三境初期了好几年。
直到红酥听闻黄藤曾有一个妻子,即便是现在黄藤依旧深爱着她。
红酥记在了心上。
有一次黄藤正在做包子,而红酥则在清洗碗筷。
红酥无所谓地问道。
老黄,你想过找一个媳妇吗?
黄藤笑着摇摇头。
红酥转过头,直直地盯着黄藤,目光坚定,带着浓浓的期盼,眸中水光闪动又好似......夹杂着一丝丝乞求。
那我呢?
闻言,黄藤静默许久,他看向红酥,说他一直爱着曾经的妻子,只是将红酥看作妹妹。
哗啦啦。
红酥从木桶间猛的站了起来,呵,妹妹......
有看着别人糟蹋自己的妹妹还无动于衷的哥哥吗?
还是说你认为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就算是我自己选择的,你就不知道阻拦我吗?
她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衣裳,冷冷一笑......
推开房门,黄藤看见的是一个笑脸盈盈的美妇人。
巨大庞杂的扶州城中,各色游移的人影如同虫蚁一般密密麻麻、奔行疾走,沿着自己预定的轨道精确地前行着,好似一台庞大精密的机阵。
它们望向西方,红日斜落,辛苦奔劳了整整一个白日,终于盼望到可以休息的时候了。
人群之上,几个黑影也从扶州城西面的城墙飞进了城中。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浓眉短须,目露精光,身着一身带红纹的黑色锦袍,头顶戴着六道司的无翅鎏金官帽,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此人正是扶州城六道司司主,封厄,主司饿鬼道,目前是道境初期的修为。
在封厄身后左一位的是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子,名作丁长和,同样是身着一身黑色锦袍,戴无翅鎏金官帽,他乃是扶州城六道司副司主,封厄最得力的心腹。
而在封厄身后右一位的是一个面目慈祥、身材矮胖的老人,此人名作刘传柄,是扶州城城主府的从事,城主刘雨将扶州城中的绝大部分事项都交给了他处理。
其后的,便是一些叫不出名的仆从了。
封厄提议道:“时辰正好,刘大人,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尝尝那令人神清的美味?”
刘传柄笑道:“哈哈哈,这美食老夫早有耳闻,难得今日封大人做东,定是要去尝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