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大道之音?
天地间有三千大道,极言其多,但同属三千大道,能够发出大道之音的,却没有几个!
因为必须是达到了共鸣于宇宙,呼应于鸿蒙,关乎到宇宙万方运转的大道,方能让星空照耀,寰宇皆惊!
大道之音,直问本心,不论你的修为,不论你的功法,董非青何其幸哉,在初入轮回大道的时候,就惊动了大道之音!
而轮回大道能够遇到董非青,也不能说不是一种幸运,若不是董非青在向着漫天红莲业火、无尽怨魂扑过去的时候,胸怀中毫无私念、杂念、异念,只是一腔义愤满怀,若不是漫天怨魂在董非青阳魂之火净化下,将无尽冤屈、无尽悲愤尽都释放出来,又怎能惊动沉寂已久的南斗六星?
大道之音在董非青的识海内一遍一遍地轰鸣,每一个字都如同在敲打他的魂火,而在漫天的紫雾、黑气之边缘,一股明黄色光芒开始闪烁,那是超度无量怨魂的功德之力!
无数内圈的阴魂顿时如同飞蛾一般,向那股明黄之力纷纷扑去,只转眼间,黑雾渐渐消融,露出了在当中惶然无措的墨无稽。
明黄之力化尽怨魂业力,如同退潮一般,随着紫色魂火全部吸收入董非青魂体之内,董非青识海内轰的一声,被这股强大无匹的力量震得渐渐失去意识。
在最后一丝清明之下,魂力卷出,将周围散落的青竹碎片卷起,随着董非青阳魂回归那座高楼之底。
董非青此刻已经全无知觉,只是阳魂本能地回归身体。阳魂入体,董非青便清醒过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识海中的魂魄之力暗淡无光,消耗殆尽,唯有紫色焰心之火明亮如初。
董非青尚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刚才那股明黄色光芒,和传入识海的三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此刻自己浑身无力,修为消耗殆尽,留在甘平城中过于危险,便将魂力卷回来的青竹碎片收入行囊,凝神感应到布在城外的风雷祖木树枝,辨别出当日插在无名小河之底的那一支,便挪移而去,深入河底,立即关闭六感,进入龟息之态,在小河深处闭目修炼。
墨无稽显露出身形,面白如金纸,刚才耗尽因果之力倒不算什么,但他最后被那股明黄色光芒一照,便觉得自己内心深处被什么力量击中了一下,那是一种堂皇光明的威严之力,而自己的修行之心,被这股光芒一照,竟油然而生出一丝羞愧之念,心中大为惊骇,这是什么力量?竟然能动摇自己的修炼道心!
习武修炼之人,道心不稳,是为大忌!
墨无稽这股羞愧之念一旦生出,便成心魔,从此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坚持自己的修炼之道,他来不及去报复甘平城势力,呼啸一声,收拢全部暗殿麾下,自己也急速向那神秘的暗殿总部之处飞奔。
甘平城上空,所有外来势力,无论是暗殿还是紫竹轩,一时尽数撤离,而甘平城中无论军部,还是皇族,都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上霄宫,上官云灭眼见南斗、北斗之光只闪耀了一下,便徐徐暗淡,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轮回之道法则只是闪烁了一下,并未稳固住,看来是有人触动了轮回大道,却没能将其开启,还好还好!”转念又想:“不知道是何人在感悟轮回法则?此人几乎触动了大道呼应,绝不能留!”
当下传来上霄宫几名长老,秘密下达指令,四处追寻。
杨离离和七大长老急速回到紫竹轩,只交代了外门吕轻琴等长老收拢门中弟子回归,便回到紫竹林身处,闭关养伤。吕轻琴便有天大的疑问,见掌门和内门长老各各重伤,也只能埋在心里,立即率领外门弟子出山,在周围迎候归来的内门弟子,统计伤亡,安排疗伤等事,忙得不可开交。
甘平城内的黑锅这里却几乎炸了营,天亮后六名弟子都回来了,唯独董非青不见踪影,黑锅动用神魂之力探查都毫无反馈,若不是神魂相连感应到董非青并无生命危险,黑锅早已跳起来四处寻找了。
莫离天屡经大变,倒还沉得住气,命张春翰、曲春遥两名弟子去甘府寻找甘源,询问昨晚董非青的去处。
甘源在府内也急得团团乱转,听说董非青弟子来访,急忙亲自出门接了进去,一听董非青也没有回驻地,更加急躁,禀明了父亲,便将府内护卫都撒了出去,满城寻找。
而此时,董非青还依然在小河深处,静静修炼。
以他此时对轮回规则的理解,要启动这般超度净化之事,已经是远远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若不是最后时刻天地大道威压相助,只怕结果便是阳魂之力耗尽,而墨无稽也能在最后关头破围而出。
即便是有了大道威压相助,此时阳魂魂火也是摇摇欲坠,只因魂力损耗太大,便如同薪尽火灭,后续无力,但董非青此时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那昏黄摇荡,甚至断断续续的魂火之上,满心中,便只是大道威压之下,直送入他识海中的那三句话:
“举世为恶,唯大慈悲心难求。”
“善恶难辨,唯大公平心难持。”
“孤身卫道,唯大勇气者难得!”
与之前接受轮回大道传承之时所得的那几句话对比,这三句话颇似为前面的话做了一个注脚。
董非青默默沉思。
所谓大慈悲心,自然是在修行者看来,众生皆苦,然而这一次在大慈悲心之前加上了“举世为恶”这个前提。
董非青若有所悟,喃喃道:“若世道清明,人心向善,则慈悲心易持,但若是轮回惩戒不存,作恶者更易得利,则慈悲心更难,此为初心之意。”
沿着这个思路去想,后面的两句话意思也不难理解,便是说修行者能否在世道中修行,且又能保持悟道之初的信念。
这无关毅力,无关悟性,只看修行者的初心。
若其初心有一点点的偏私,存了从开启轮回之道中得到什么的意图,比如借此成仙,比如借此扩大势力,则在如今的世道内,绝无维持慈悲心、公平心的可能,因此便算不得大勇气者。
所以这三句话,与其说是为轮回之道的标准做个注脚,不如说是轮回大道对董非青这次举动的认可,或者奖励。
就在董非青的沉思之中,时间点滴而过,而那围绕着魂火的一层明黄色光泽,便一点一点地融入魂火,让那紫色魂火虽摇摇而不坠,便是这般黯淡无光地默默燃烧。
魂火依然随着心脏的搏动,将一丝丝魂力送往全身,当初魂体结合之时所留下的一丝丝微不可察的缝隙,就在这明黄光泽的融入之下,被悄然弥合。
丹田内五行轮转处,中间的太极图中,一丝光芒渐渐亮起。
太极者,于无极之中所生出的秩序之力。
世间混沌,所以由太极界定阴阳,分化五行,乃至于生命大道。
太极圆转,却泾渭分明,非物之极,不可转换,此为天地大道之源。
随着时间之流逝,董非青闭目趺坐,水流从身边经过,渐渐地被这股大道之理召唤,围着董非青轻柔旋转,水中游鱼远远避开,河底泥沙渐渐被驱赶开,就在这河底深处,形成了一个围绕着董非青的空灵之地。
而河面之上,无声无息,河水静静流淌,不为所动。
甘平城内,黑锅幻化的人性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莫离天却是一副老神在在,手里捏着几张纸沉思不语,不时在身边的册子上记录下什么。
徐春泽从外进来,向一人一锅施礼道:“黎先生,黑先生,我回来了。”
莫离天从沉思中惊醒,问道:“瑞国军中,可有异样?”
徐春泽道:“并无异样。此时铁釜关守军出城居前,在通往易城的道路上设立了四十余个军寨,每寨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化整为零袭扰瑞国军队后路。百里将军率军苦战一月,拔除了十几个寨子,但守军一见不可守,便迅疾后撤,然后在后面再立新寨,我离开时最后一个军寨,已经离铁釜关不足十里,看来是要一直这般退守到城下了。”
莫离天笑道:“这个铁釜关守将,倒是颇有章法,看来今年之内,瑞国平定甘国是无望的了。”
徐春泽在旁边待了一会,忍不住问道:“黎先生,不知我师父……”
莫离天笑道:“不急不急,你师父定然无恙。”
黑锅忍不住气恼道:“每次问你,你就是这般阴阳怪气的,无恙无恙,无恙怎么还不回来?”
莫离天笑眯眯地从手边一堆纸片中翻出一张,念道:“当日夜间,宫城之顶暗殿殿主与紫竹轩宗主激战,紫竹轩败退,但墨无稽并未追击。其时气象怪异,有黑雾弥天,鬼哭之声四城可闻,却似有天地之力围绕,约两刻时间后,天地清澈,墨无稽现身,重伤而遁。其间有人闻紫竹轩掌门大喝曰‘墨无稽,你竟修炼如此灭绝人性之法’。”
黑锅听了不得要领,问道:“这与董非青有何关系?”
莫离天道:“墨无稽重伤,绝非紫竹轩所为。紫竹轩若能重创墨无稽,断然不会放过他。当时情状,乃是紫竹轩先行败退,却有另一种力量继续围困墨无稽,直至使其重伤,然则这股力量是谁?”
他收起了纸条,又道:“皇宫顶激战前半个时辰,徐春纾于宫城外最后一次见到董非青,那么董非青会去哪里?”
黑锅若有所思道:“你说最后围困并致墨无稽重伤的是董非青?他的修为恐怕还不及此吧?”
莫离天道:“杨离离说的灭绝人性的功法,何指?之后甘平城内鬼哭之声遍及四城,必定与阴魂之术有关,那董非青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黑锅若有所思道:“轮回之道!”
莫离天道:“正是,若非正好克制,墨无稽怎么会重伤?除董非青外,何人能克制阴魂之道?”
黑锅道:“这也说得通,然则董非青为何不回来?”
莫离天道:“我哪里知道?但你与董非青神魂相连,他若出事,你必定知晓,既然并未出事,那我等何妨向好处想?”
徐春泽忍不住道:“师尊无恙,便是最好的结果,还向何处想呢?”
莫离天看他一眼,笑道:“这般功德,难道没有什么好处的么?”
黑锅问道:“那我们此刻要做什么?”
莫离天又取出一张纸条看了看,道:“董非青这里,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不管好事坏事,都必须他自己过这一关。我等需要筹谋的是商会之事,如今秋收在即,我要立即返回奎山,将所有作物收获后,分配给紫竹轩的那份必须如期送出,否则紫竹轩一旦得知董非青失踪,恐怕会有些不好的想法。黑锅,你留在这里,每日需感应掌门所在。”
徐春泽忙道:“那弟子要做什么?”
莫离天道:“我回去后,调木紫藤来此处与你会合,你们二人就在此处,一则打探你师父的消息,二则监视甘平城下一步动向,若有为难之处,飞鸽传讯于我。”
徐春泽一听可以在此处等候师父,而且还有木紫藤陪他一起,顿时心满意足。
莫离天叮嘱道:“你凡事要多与紫藤姑娘商议,不可擅作主张。”又想了想道:“张春翰、曲春遥二人留在此处,扮作桂花酒酿伙计,探听消息,而且,”他压低声音道,“叮嘱他二人,给我盯死了张厚!”
徐春泽一怔,问道:“师父说张掌柜是自己人。”
莫离天冷笑道:“跟你我比起来,他算什么自己人?董非青失踪之事,瞒得谁也瞒不了他,需防他另有心思。”
徐春泽听了有理,便答应下来。
第二日,徐春泽率张、曲二人守在酒肆,其余四人卫护着莫离天离城回山,徐春纾撅着小嘴,只盼黎先生能让她也留下,但莫离天却不理她,自上了马车,便道:“出发!”徐春纾没办法,只好向哥哥看了一眼,一脸委屈地随着车队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