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言冷笑道:“谷神教好大的派头!你是何人?”
俞鸿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身边徐春泽上前傲然道:“这位乃是我谷神教大长老,俞长老便是,你是何人?为何不下马见礼?”
陈清言宛如听到了什么奇怪之极的笑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玉皇门弟子纷纷嘲笑讽刺,一时颇有些热闹。
然而这几人挖苦讽刺了半日,只见对方不但不懂怒,反而从那个看似毫无修为的大长老以下,几个人唇边带着淡淡的嘲笑之意,就这般冷冷看着他们,如同围观傻子上街。
玉皇门诸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了,竟然慢慢静了下来。
崔曜冷冷看了俞鸿一眼,耻笑道:“谷神教大长老?好大的威风啊。”
周身法则之力流动,一股厚重之极的土系力量便向俞鸿压了过去,徐春泽一见不妙,他是知道自家这位俞长老底细的,若是被对方一压便跪下了,那谷神教真就是颜面无存了,当下一步踏前,挡在了俞鸿身前。
崔曜毕竟是踏入了藏象境界的宗师级人物,虽然他刻意要讲究大宗师身份,并没有全力以赴,但这般威压之力,也不是徐春泽能抗得起来的。
徐春泽咬牙挺直腰身,体内五行法力疯狂涌动,他却无需像崔曜一般保持什么神采风姿,自然是全力以赴,仗着体内阴系法则之力已经觉醒,竟然硬抗了数息时间。
俞鸿躲在徐春泽身后,一时茫然若失,这段时间以来的美好心境,顿时被崔曜这一下威压打碎得无影无踪。
就在徐春泽感觉自己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一股春风一般的和煦力量从身后罩来,顿时将崔曜的法则之力逼退。
徐春泽借机缓了一口气,只觉浑身无力,却强撑着不动。
门内,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玉皇门好大的威风啊,是不是需要我们杨掌门也出来迎接一下?”声音娇媚婉转,犹如二八少女之声,但走出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美妇,食指中指捏着紫竹杖中段,杂耍一般在身侧转着圈子,悠闲如同秋日登山一般走了出来,
崔曜一看这中年美妇的模样,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紫竹轩有七大长老,多数都是醉心修炼不通世故之辈,但例外者有二,一个是羽白衣,精明强干,但性格倔强执拗,当年也是继任掌门的热门人选之一,只是因为上代掌门觉得她性格上有些偏执,不如杨离离宽厚慈和,便失去了继任掌门的机会。
另一个例外,就是眼前这位了,这位长老姓秦,名芹,名字就很淘气,人更如其名,属于从小玩到老的淘气。若说紫竹轩七大长老谁的修为更深厚,恐怕没人能说清楚,但若说谁最不像长老,那便是这位秦长老了。
偏偏她是紫竹轩近三代以来,修炼天赋最高的一个,而且她是杨离离嫡亲的小师妹,在所有长老中,唯有她与杨离离的感情最为深厚,向来是除了杨离离的话,无论其他什么人,都要杠上一杠的。
崔曜一看秦芹走了出来,心中也是叫苦,这位秦长老连叶洞玄当面也敢调侃顶撞几句,何况他一个门中长老?
没奈何只得微微弯腰一礼,笑呵呵地道:“秦长老,好久不见了,怎么一见面就开老崔的玩笑?老崔可是从没得罪过秦长老啊。”
秦芹纳闷地看了看他,问道:“我跟你开玩笑?我跟你很熟?”
崔曜身边一个亲传弟子,估计是从没领教过秦大长老的厉害,见师尊被人讥讽,顿时奋不顾身上前道:“这位前辈,为何对我师尊如此无礼?”
秦芹斜眼看看他,笑道:“怪不得崔长老如此无礼,原来是玉皇门的家传哪,崔长老,你的弟子,你看是你自己教训,还是我替你教训?”
自家弟子一上前说话,崔曜就知道坏了,但他也是个护短的人,要教训徒弟也万万不会在外人面前,便将自己弟子推开,干笑一声道:“这个……秦长老啊,晚辈弟子一片拳拳之心,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要过于严苛了吧?”
被崔曜推开的弟子还有些不忿,便被身边的师兄捂住了嘴,在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这个弟子脸一白,便不敢吭声了。
秦芹哼了一声,回头对俞鸿道:“俞长老,我们掌门和董掌门让我出来看看,恐怕有些家教不靖、修养奇差之辈上门来捣乱,你没事吧?”
俞鸿脸上一红,施礼道:“多谢杨掌门想得周到,老夫无事。”
秦芹转回头道:“崔长老,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呢?非要在人家谷神教门口寒暄这么久?你也是一方长老,怎地如此不知礼数?你到底进不进?若不进来,请回便是,贪玩也没有这般贪玩的!”说罢,竟然不管崔曜如何答复,径自转身进去了。
崔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真想直接转身回去,管什么谷神教商会扑买之事?只是临来之时,叶洞玄专门传书给他,除了谷神教扑买之事以外,务必要探听清楚当日引发了造化之力的人是谁,此外尚有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因此恨恨了片刻,便挥了挥手道:“进去!”便率先举步,向门内走去。
刚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扑通一声,然后便是呼痛之声,转回头一看,却是自己那个亲传弟子,莫名其妙便摔倒在地,居然连门牙都磕掉了一颗,不禁大怒问道:“怎的这般无用?”
陈清言上前道:“崔长老,此事不怪尚师弟,定是秦长老使的手段,刚才尚师弟刚举步,便有一道木系之力将他手脚都束缚住了。”
崔曜心中一凛,秦芹的修为他从前是领教过的,也不过跟自己在伯仲之间,但此次秦芹出手教训,运力之诡异,出手之隐秘,竟然让自己毫无察觉,由此可见,秦芹的修为早不是当日自己所知道的水准了。
当日杨离离在谷神山上,与董非青一番长谈,回到紫竹山后,召集门中长老商议结盟之事,便将董非青所说的“人体自有阴阳五行,无需外界寻,只需身内求”的话说了一遍,当时紫竹轩诸长老之中,有的看不起谷神教,只是付之一笑,而有的若有所悟,却无从领会,唯独这位秦芹长老,本就是赤子之心朗如明月,悟性在所有长老之中排名第一,听了这句话后立即闭关三日,待出关之时木系法力阴阳俱备,竟是已经唤醒了体内的阴系法则。
这件事在紫竹轩中也是引起一阵轰动,但其他几个长老无论闭关还是苦修,总达不到秦芹的修炼效果,甚至如羽白衣这样的,开始怀疑杨离离必定没有全部告诉大家,而是偷偷将真正的感悟告诉了跟自己最亲厚的秦芹。
当日羽白衣一怒离宗,一方面是败给董非青面目无光,也未必不是因为这件事对杨离离更加心怀怨恨。
崔曜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便向厅内走去。
那个姓尚的弟子摔得鼻青脸肿,也无面目再进厅中,灰溜溜地自己回去了,心中痛恨不已。
过了一会,上霄宫与梁国来人也到了。领队的乃是上官云落,与玉皇门不同的是,梁国皇室来的是一位皇子,却畏畏缩缩地跟在上官云落身后,仪仗等级也不如上霄宫的华丽。
梁国皇室为燕姓,也是绵延千年的王朝。千年前北方国土小国众多,盖因北方气候苦寒,荒漠草原间杂着雪山,民风强悍,多以部落聚居,后来梁国燕氏率先建国,也不过是百里之国而已,周边无数部落豪杰也纷纷建立国家,燕氏仗着与内陆国家贸易之便,更与北羌结为联盟,数百年血战下来,燕氏一统北方,建立了梁国,与瑞、甘两国分庭抗礼。
然而近年来,燕氏老皇帝崩逝,诸多皇子在上霄宫的各种挑拨算计之下,停尸不顾,同室操戈。梁国老元帅李抗一时不查,麾下众将纷纷投入各皇子阵营,导致偌大的梁国内战惨烈,最后上霄宫扶持了一个既非嫡、亦非长的皇子燕勐做了皇帝,李抗眼见大势已去,带着老皇帝最后一个嫡子燕融遁入北羌族中不知下落。
今日来参与谷神教之会的皇子,乃是如今的傀儡皇帝燕勐的嫡亲弟弟燕渘,这一年来的梁国干戈,已经将这个小皇子吓得胆小如鼠,此刻跟在上官云落身后,唯唯诺诺而已。
上官云落却不似崔曜一般上来便寻衅,甚至笑呵呵地跟俞鸿说了几句话,便带着燕国皇子一同入厅。
随后谷神教周边的一众势力,在灵鹫观秦霄的率领下到达,北羌、东夷、西戎各方势力,以及一些隐逸深山,多年不曾参与大陆纷争的门派隐宿,前后共有三十余方势力,两百余人进入了谷神教商会大厅。
最后一个到来的,乃是甘国执政大夫甘雍,此时甘国诸皇子还在幽闭之中,甘雍便带着甘源来参加了。
俞鸿看看天色,估算了一下来人,感觉已经不会有人再来了,便准备回身进厅,关闭大门。
正在此时,徐春泽突然一把抓住俞鸿的手臂,低声道:“等一等!”
俞鸿诧异回身,看向芙蓉大街。
本来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正慢慢向门口走来。
酒楼上的木平突然坐直了身子,一双鹰隼般的目光向那黑衣人看了过去。所有进了芙蓉大街的人,都是经由各路口的甘国军士检验过请柬,并由一小队甘国士兵护送进来,然而这个人,身边无一名甘国军士陪同,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便穿过了戒备森严的甘国守卫,走了进来!
木平一伸手,一柄长枪已操在手里,腾身便从酒楼上跳了下去,疾步奔到商会门口,横枪喝道:“来人止步!”
随着木平冲过去,酒楼外埋伏的一队甘国技击士也已发现不妙,刷的一声从墙后转了出来,列队挡在木平之前,而周围建筑房顶上的强弩,也迅速瞄准了此人。
那黑衣人不急不徐地走到了技击士队列之前,皱了皱眉,低沉的声音道:“你们谷神教就是这般待客的么?”
徐春泽闪身从队列后走了出来,朗声道:“既然是客,请教尊姓大名!”
黑衣人哼了一声,冷森森的目光在商会建筑上扫了一眼,便道:“老夫暗殿墨无稽,前来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