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可怜之人

墩堡的堡墙上，李树衡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一直盯着蒙古大军方面的动静。

这时候，他注意到，蒙古大军前面多出一支好几百人的队伍，带着云梯，正朝墩堡方向跑来。

“这些蒙古人还真是不怕死，上一次还弄几具攻城车防炮击，这一次却什么都不准备了，看样子是破罐子破摔了。”站在一旁的张洪笑着说。

李树衡用单筒望远镜又盯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微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好像不是蒙古人。”

“不是蒙古人？”张洪愣了一下，随即拿起自己的单筒望远镜望了过去。

李树衡这时候开口说道：“传令下去，炮队的人先不要开炮。”

边上的传令兵犹豫了一下，看向张洪。

张洪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炮队那里传达副司长的命令。”

对于李树衡突然给炮队下命令，他没有任何的不满，换作是他，也会下达同样的命令。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小跑着朝炮队所在的方向跑去。

李树衡冷着一张脸，说道：“这群北虏真是该死，居然弄汉人来攻打咱们的墩堡。”

“这里又不是大明，蒙古人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汉人？看上去有五六百人。”张洪眉头紧锁。

李树衡冷声说道：“北虏以前从大明没少掠夺走人口，这些人的后代基本上都留在了草原上，还有一些是受不了官府压迫，从大明举家逃到草原上的百姓。”

汉人的打扮和蒙古人有很大区别，通过单筒望远镜，两个人很容易认出抬着云梯冲过来的那些人都是汉人。

“副司长，怎么办？”张洪问向李树衡。

对汉人动手，他心中有些不忍，尤其草原上的那些汉人看上去衣着破烂，身上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被蒙古人逼迫来攻城的穷苦人。

李树衡咬着自己下嘴唇，没有言语。

他同样看出来草原上的那些汉人是被蒙古人逼迫过来的，对这样手无寸铁的百姓，难以下杀手。

炮队得到了禁止开炮的命令，自然不在开炮，看着草原上那些手举云梯的人一点点靠近墩堡这里。

蒙古大军一方。

巴图看着那些汉人奴隶距离虎字旗的墩堡越来越近，笑着说道：“这些汉人，总是装作一副仁慈的样子，若换做咱们蒙古人，早就出手了，不过这样也好，一旦那些汉人奴隶攻上墩堡的堡墙上，大军可以趁势攻城，一举拿下虎字旗的墩堡。”

蒙古大军这边，几个台吉一直关注着驱赶去进攻墩堡的那些汉人奴隶。

坎坎塔达笑着说道：“本来只想要用这些汉人奴隶去试一下墩堡那里的防御情况，没想到这些汉人如此优柔寡断，给了咱们蒙古人拿下墩堡的机会。”

骑马在两个人中间的素囊面无表情。

他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够拿下虎字旗的墩堡，早就这么做了，不就是汉人奴隶，随便凑凑就能凑出几千人。

坎坎塔达扭头看向素囊，说道：“素囊，可以给各部台吉传令了，让他们做好进攻墩堡的准备。”

“那些汉人奴隶不是还没有登上堡墙，等上了堡墙再说。”素囊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作为蒙古大军的统帅，他不希望事事都听坎坎塔达的。

甚至在心中，他不希望那些汉人奴隶有机会靠近虎字旗的墩堡，若因为这些汉人奴隶使虎字旗丢了墩堡，会让他这个大军统帅显得十分无能。

边上的巴图刚想要劝，见到素囊的表情，张开的嘴巴又合了上去。

作为被林丹汗派到土默特的监管大臣，自然不是只知勇武的冲动之人，一见素囊的表情，他便知道素囊心中对坎坎塔达起了龃龉。

对此，他乐得见到这一幕。

土默特内部的不和，正是林丹汗愿意看到的。

另一边的坎坎塔达听到素囊的话，感觉到素囊语气中带有对他的不满，犹豫了一下，不在言语。

如今当务之急是拿下虎字旗的墩堡，他不希望自己与素囊产生矛盾，从而是这支蒙古大军分崩离析。

汉人奴隶离虎字旗墩堡越来越近，已经不足二里，早已进入堡墙上大炮的射程之内。

李树衡一只手按在女墙上，迟疑着说道：“若是放下吊桥，能不能顺利的把这些汉人接进墩堡？”

说着，他看向张洪。

张洪一摇头，说道：“一旦放下吊桥，蒙古人的骑兵便有机会趁机冲过来，恐怕等不到这些汉人都进入墩堡里，蒙古骑兵便会先一步冲进来。”

“难道就没有办法护住这些汉人的安全？”李树衡再次问道。

张洪说道：“吊桥绝不能放下来。”

蒙古大军就在墩堡前方几里外的地方，五六百汉人想要通过吊桥进入墩堡需要不少时间，这些时间足够蒙古骑兵赶过来。

他不会冒这个险，更不会拿墩堡里的人性命做赌注。

李树衡右手用力抓着女墙上面的青砖，指甲在上面划出一道道白印，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副司长，不能再等了。”张洪对李树衡说道。

李树衡脸色难看的说道：“他们都是汉人呀！而且这些汉人一看就知道在蒙古人手中过得很不好。”

“他们是汉人没错，但是他们不该帮北虏攻打咱们的墩堡。”张洪说道。

这会儿不用单筒望远镜，也已经能够看清楚草原上的那些汉人的衣着打扮，若举起单筒望远镜，连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张洪继续说道：“副司长，这些人是汉人没错，看着也可怜，可哪怕他们是被北虏逼迫过来的，但他们选择帮北虏佛能够打咱们的墩堡，那他们就是咱们的敌人。”

李树衡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觉得这些汉人可怜。”

“他们是可怜没错，可一旦他们攻上了堡墙，可怜的就会是咱们在墩堡内的一万多人。”张洪说道。

李树衡身子贴在女墙上，看着草原上正奔向墩堡这边的汉人，长叹一声，道：“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