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灵素不解,质问她道:“为什么?”
被这位青城王称作赵玉台的拂尘女子冷笑道:“你们父子二人,成日里霸着这青城山,为非作歹,玷污了多少清白女子,若非之前留着你们还有用,我早想送你们父子二人一齐归西了!”
吴灵素恨恨道:“我以这青羊宫和满山林间草寇为你遮掩离阳王朝耳目多年,做那件你至今不肯告诉我的草灰蛇线伏脉千里之事,到头来,你这狠心女子却要卸磨杀驴!”
与他做了几十年有名无实之夫妻的高大女子不以为意,“别说得像是我欠了你多大情似的,吴灵素,可别忘了,若没有我,你能做这所谓的‘青城王’?”
吴灵素并未否认,他能有今日之成就,入宫封王,大半都要归功于面前这位至今未能让他猜出真正身份的高大女子,非但青羊宫引以为傲的“神霄剑阵”、《灵宝经》中精华出自她手,甚至好几回身陷险境,都是她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吴灵素从来都猜不透她真正的心思,只知这位半路由入世转出世的坤道女冠,平日里都以白马尾拂尘作剑,偶尔有一回瞧见她在青羊天尊双-峰间的铁索桥上练剑,一柄古剑惊鬼神,连山巅劲烈罡风都被她一剑一剑劈破。
除了曾听闻过的吴家上代剑冠,也即那位出世剑转入世剑,后来成为北凉王徐骁妻子的白衣女子剑仙,吴灵素从未见过剑意如此雄浑的女子。
吴灵素心知面前这位脸上疤痕纵横,瞧上去凶神恶煞的高大女子只要愿意,可以轻易出手了结自己的性命,冷笑道:“你既然已打算卸磨杀驴了,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赵玉台轻声道:“你可别想现在就死,我会让那位公子,亲手斩下你这颗‘青城王’的头颅。”
吴灵素全无惧色,笑道:“好啊,打北凉军中来到青城山的季将军,亲手斩下离阳王朝所封‘青城王’的项上人头,怎么着,徐骁这个拥兵自重的‘二皇帝’,是想去坐那离阳王朝太安城里的龙椅,当一回真真正正的皇帝了?!”
他毕竟也是青羊宫宫主,在青城山里有些耳目,山脚待命的一百凤字营轻骑,以及季青临这位北凉军中颇有威名的年轻将领,前两日就已被他知晓,只是没想到那季青临身旁居然还带了位很可能是剑道一品高手的羊皮裘老头,也没有想到几度救下自己性命的“妻子”赵玉台,这回竟会冷眼袖手旁观。
赵玉台神色仍旧冷漠,并未有丝毫的动容,只是叹息道:“我倒真希望太安城里的皇帝和那位赵雉皇后都像你这么蠢,可惜他们非但不蠢,反而凉薄而精明……”
……
太安城,皇宫。
离阳王朝硕果仅存的异姓王徐骁扶着宫外长阶下一座石狮,不住地喘息捶腰,身旁,地上跪着一位身穿四品云雁文官朝服的中年儒士,不住地磕头,早已在石板上磕出了一摊血迹。
这位中年儒士先前本来还挺威风的,看着带刀上朝的徐骁,便唾沫四溅地指责。
但当徐骁穿上那一袭蓝缎平金绣五爪蟒袍后,他便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蟒袍,自古以来便是象龙之服,与当朝天子所御龙袍相肖,但减一爪,而非皇家之龙五爪,是历来文臣武将的最高理想,一旦穿上,即意味着位极人臣,荣华富贵。
离阳王朝明言唯有亲王可绣五爪,唯有皇族可用明黄、金黄、杏黄颜色,龙蟒有弯立水、直立水、立卧三江水、立卧五江水、全卧水五种姿势,哪一级该用哪一种姿势又有严格规定,其中以全卧水最尊,誉为团龙。
面前驼背微瘸的老头儿所穿,乃是蓝大缎质地的团龙五爪蟒袍。
蓝大缎质地,代表并非皇室宗亲。
五爪团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北凉那位异姓王徐骁,当朝还有谁能这么穿,谁敢这么穿?
徐骁未曾理会这位一直死命磕头,血流一地的四品中年儒士,扶着石狮休息好后,便微瘸缓行,拾阶而上。
猛虎怎会理睬狗吠?
皇宫之内,当朝天子、首辅张巨鹿、大将军顾剑棠及其余满朝文武耐心等候。
太监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依次扯开嗓门大喊。
“北凉王上殿!”
……
“我知道你是北凉军中的季青临,你可知,若杀了我这位离阳王朝天子所封的‘青城王’,意味着什么?”
吴灵素看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季青临,厉声喝问道。
季青临不以为意,提着北凉刀上前,笑道:“我巴不得让天下人都看到,是我亲手砍下了你这‘青城王’的项上人头。”
话音刚落,他人已疾掠而出,挥舞手中北凉刀,朝着吴灵素斩去。
吴灵素虽修丹道不修武道,但多年修道,总也有个堪比二品武夫的实力,眼见季青临一刀劈来,忙并指作剑,凝聚一身道家真气格挡。
但季青临是一品金刚境,一刀之威岂是他可挡,只见刀罡迸发,透体而过,吴灵素的项上人头直接被散发出的凌厉刀气斩下,在地上骨碌碌地滚着。
季青临提起这位“青城王”的项上人头,扔给了那些被他聚集起来的林间草寇,道:“这‘投名状’,你们可还满意?”
众林间草寇自是心中大畅,这位比他们还要黑的“青城王”,多年以来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自己做出的一些腌臜事情,还要杀他们来抵罪,早已为他们所深恨,此刻被季青临斩下项上人头,自然颇为解恨。
当晚,这些林间草寇们便剖了吴灵素尸体的心,做成醒酒汤喝。
如今,季青临既已向他们交了这么大一份“投名状”,他们自都对季青临既敬且畏。
按照约定,季青临将这些林间草寇编为一支军队,在青羊宫操练了数日,将他们训为死士,他们本是必死之人,但季青临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做死士,去向那些逼他们走上绝路的雍州狗官和膏粱子弟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