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一时也没让士兵放她过来,绿苔道:“我想去找来羡,只是一直没有看见它,恰巧看见你们往这边来了,所以就也过来看看。”
这算是解释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顿了顿,绿苔又对素衣道:“方才我好像看到来羡的头了,你抱着它?”
素衣没出声,绿苔也没离去,两人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
阿忱道:“让绿苔姐姐过来吧。”见素衣不为所动,阿忱又小声道,“这是来羡的意思。”
来羡真是服了素衣这愣头青了,他脑子里的筋都是直的不会转弯儿的。
素衣只知道它的秘密不能轻易让其他任何人知晓,连绿苔都不能通融。可他是苏薄身边的亲随,而绿苔同样也是江意身边的亲随,没道理这事儿他能知道绿苔却不能知道啊。
素衣问阿忱:“你如何知道它的心意?”
阿忱道:“我就是知道。”
于是后来素衣才让士兵退下了,绿苔走上前来,也终于看清楚素衣拢着的披风下面是何光景。
绿苔瞠着眼眶,尽管见所未见,可来羡的狗头还在,她还是一眼把它认了出来。
绿苔喃喃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素衣将事情的大概跟她讲了一遍,来羡本身非血肉之躯,它是需要借助阳光才能存活的,所以有太阳的时候,他才会抱着来羡出来晒一晒。
绿苔也在素衣旁边坐下,伸手来摸摸来羡的头。虽然事实摆在眼前,可以她的认知还是无法想象。
绿苔问:“以后它会好起来的吧?”
阿忱道:“娘会把它修好的。绿苔姐姐,我们要一起保护它。”
绿苔应道:“好。”
随后绿苔又对素衣道:“我离开小姐身边这两年,多谢你帮忙照应。”
素衣道:“应该的。”
绿苔想听这两年里江意身边都发生了些什么,素衣便大致讲给她听。
绿苔听得几度红了眼眶,深吸气,抬头看向远方,道:“我能力不足,没法陪着小姐一起,许多事也无法替她分担,一路走来,我知道她吃了很多苦。虽然小姐身边的人有些不在了,好在老天有眼,最后让大公子活了下来。”
素衣沉默了一阵,忽问道:“你呢?一切都好吗?”
绿苔愣了愣,大抵没想到素衣会这么问,答道:“都挺好的。早前就是跟着老爷挨个地方地找寻大公子的痕迹,白天奔走得精疲力尽,晚上也好眠些,不知不觉,一天天,一月月,也就过来了。后来与你们联系上确认大公子还活着以后,我们收到小姐的信,就暂去了西陲。”
阿忱道:“绿苔姐姐晚上睡不好,还常常做噩梦。”
绿苔顿了顿,道:“那是因为白天太累了啊,阿忱你也做过噩梦不是?”
阿忱点点头,道:“我梦到起了好大的火,烧了好多的房子。”
绿苔伸手从素衣身前穿过,摸了摸阿忱的头。
素衣道:“你还是放不下?”
绿苔的动作蓦地一滞,后收了回来,道:“我可以正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但不可以原谅我自己。”
随后她不想在这件事上说太多,便又及时转开了话题,听素衣讲讲战场上发生的事。
等江意回来以后,跟苏薄一起陪江重烈用晚饭。
饭后,江意见江重烈的轮椅很老旧了,就帮他修整一下。
江重烈道:“我知道你们忙,不用在这里耗,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江意道:“这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一会儿就弄好。”她回头又对苏薄道,“你先去处理军务吧,我在这陪陪爹。”
随后苏薄出去了,江重烈和江意一同坐在竹席上,江意给他换轮椅上的制动阀时,江重烈就给她递把手。
江重烈忽思忖道:“苏薄的眼睛……”
江意动作僵了僵。
这两年里,她和苏薄在外经历了些什么,遇到了些什么困境,他这个当爹的都没能了解清楚,也帮不上忙。
这次来这里与他们会合以后,江重烈才亲眼看见苏薄戴着一只黑色眼罩。
只是江重烈一直没开口询问。
眼下与江意相处时,才终于提了一句。
江意埋着头,忙着手里的,嘴上道:“他那只眼睛摘了。”良久,又轻声道,“没有了。”
江重烈顿了顿,忽然感觉到浓浓的伤郁。
江重烈问:“何时没的?”
江意道:“在道古遇到行刺的时候,为了救我,伤了眼睛。后来也没能保住。”
江重烈张了张口,最终只说了几个字:“那小子真是……”
他知道,把江意交给苏薄,比交给任何人都让他放心。而苏薄也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可那只眼睛,他也是真的痛心。
江意道:“都过去了。”她修整好了制动阀,抬起头,眼神清亮,“所以我们的命是紧紧连在一起的。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江重烈感慨万千,道:“以前我总怕你跟着他,将来吃不完的苦头。但若遇到了对的人,什么样的苦头里也都能吃出甜头。”
江意笑了笑,眼里微湿,道:“爹说得对,就像爹和娘一样。”
江重烈道:“婚事朝廷承不承认都不要紧,他是你男人,以后看哪个敢抢了去。等你哥回来,你跟苏薄当着你娘的面儿,你们俩再堂堂正正结下亲拜下堂,我要广发请帖,家里摆上几天流水席。”
江意笑着笑着,眼角一红,忙撇开头看向别处去,颤着嘴角哽声应道:“好。”
江重烈怜爱地揉揉江意的头,道:“别在这跟我瞎好了,轮椅弄好了,你赶紧回去。”
江意起身扶了江重烈坐上轮椅,江重烈拨着轮椅行动自如地在营帐里溜达了两圈,就催促着江意走。
江意只好先行回去,只不过刚走到门口,江重烈思忖着又道:“要不还是把阿忱叫来跟我睡吧。”
江意回头问:“爹想要阿忱陪?”
江重烈道:“我陪不陪都无所谓,主要是那孩子在,你俩也不方便。”
江意:“……”
江意硬着头皮道:“爹多虑了,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因为营帐里比起阿忱,还有一个煞风景得多了。
江重烈道:“那苏薄呢,你问过他的意思了吗?他会不会觉得有阿忱不方便?”
江意不再听他说,连忙快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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