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次,谢芫儿路过,看见江重烈坐在亭子里擦刀剑。
这江家父子俩一个德性,都很宝贝自己的兵器,这一点谢芫儿已经深有体会了。
只是江重烈擦拭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放在腿上的剑鞘给拂落到了地上。他便够着身去捡,捡得比较艰难。
谢芫儿快步进了亭子,帮他把剑鞘捡了起来,递还给他。
江重烈抬头看见她,道:“芫儿你来了啊。”
谢芫儿道:“阿翁行动不方便,不要勉强,可以叫人帮忙的。”
江重烈呔了一声道:“要是这点小事都要叫人帮忙,那岂不是显得我更加没用了。”
虽然他接受了现状,但他潜意识里还不想被彻底定义为是个废人。
谢芫儿道:“阿翁是怎么区分有用和没用的?”
江重烈道:“你这个问题,我倒没细想过。不过像我这样,腿不能走,肩不能挑的,整日只能坐在轮椅上,什么事都做不了,就不太有用。”
谢芫儿笑了笑,道:“怎会什么事都做不了,阿翁不是经常站在我这边,又帮我镇住侯爷,他才不敢欺负我。”
江重烈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谢芫儿道:“所以你看,并不是不能走不能挑不能扛那就叫没用了。
“我寻常供奉的佛祖,他的表象也只是一樽雕塑而已,整日坐在那里也一动不动,可佛法道义却广为流传、为人们所信仰,可以影响世人,普度众生。”
江重烈一时居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谢芫儿不紧不慢道:“阿翁在家中也是如此,有阿翁在,侯爷和小意才有主心骨,心里才踏实,虽不能身体力行,但意义和影响同样深远。”
江重烈感慨道:“恐怕大多数人都没你这么看得开。”
说着他把手里的剑交给谢芫儿,教她怎么拭剑,跟她讲有关兵器上的事。
江重烈讲得滔滔不绝,谢芫儿安安静静地听,然后江重烈问她:“我讲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枯燥?”
谢芫儿道:“要不换我给阿翁念几段佛经听听?”
江重烈想着也不能自己一个人讲,就大方地同意了。
于是乎谢芫儿给他念了几段,他听着听着……就啄着头开始打盹儿了。
谢芫儿念毕,看了看昏昏欲睡的江重烈,道:“想必阿翁已经知道我的感受了。”
江重烈醒了醒,迷糊地问:“刚刚说到哪儿了?”
谢芫儿便开了个话头道:“阿翁今日可做过复健了?”
江重烈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自己平时按一按,阿忱也会帮我按摩,不过他今日跟着他爹去大营了还没回来呢,晚些时候再弄。”
说着不免有些感叹,“大家都忙,我这点小事,能少叫他们操心就少叫他们操心吧。”
谢芫儿道:“等阿忱回来,应该是晚上了。我正好也在小意那里看过了复健的事项,我帮阿翁复健吧。”
江重烈一听,正要拒绝,虽说谢芫儿是他儿媳妇,但也是堂堂公主,岂能劳烦她。
只不过还不等他开口,谢芫儿就已蹲身在他轮椅前,伸手拿了拿他的腿。
江重烈连忙道:“芫儿,你坐着,这些事不用你做。”
谢芫儿道:“无妨,反正家里人都很忙碌,就我与阿翁很闲。闲人凑一堆,还可解解闷。”她边说着边照着自己看来的手法帮江重烈推拿。
江重烈腿上使不了劲儿,也阻止不了她。
谢芫儿又道:“这复健,应该得勤加做,便是腿脚一时半会使不上,也不能彻底萎缩颓废了去,不然到时候真慢慢恢复了,腿反而还站不起来了。”
江重烈其实是不报太大希望的,道:“能不能恢复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们也不必诓我。”
谢芫儿抬起头,看他道:“说不定还真能。我就知道有这样的事例。”
江重烈道:“你知道有人像我这样瘫痪了后来真站起来了的?可别唬我。”
谢芫儿道:“人的意志力不可估量,大脑支配身体,只要对身体发出什么样的指示讯号,身体就会本能地往那方向发展。而且人的身体日日都在代谢,也是在不停生长的。”
江重烈:“代谢?”
谢芫儿道:“就是新旧更替。所以我知道有人勤加锻炼最后成功站起来了,这事自是真的。”
江重烈有点振奋,道:“你这套说辞倒新鲜。”
随后他想了想,又道:“不对,你以前不都是在宫里吗,能有什么机会见到瘫痪的人?”
谢芫儿道:“是钟嬷嬷家乡的事,但保证真人真事。”
见她说得真真儿的,江重烈这才信了,又有了新的动力。
谢芫儿道:“以后每日我们可以约定个时间,我来帮阿翁做复健吧。”
江重烈回想着她今日所言,突然明白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来帮自己做复健的,便不再推拒,愉快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