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睿请了店家来,还隔得老远,江婉就听到店家掌柜气急败坏耍赖的声音。
“掌柜的厉害,这现场都还没看呢,就能断定是客人乱说话?只不知掌柜的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呢,还是说根本就与那贼人是一伙的,经常沆瀣一气对客人下手?”
江婉就在门口,本来已经困得没了精神,抱着双臂倚着门框懒懒散散的站着,一见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胖掌柜,她当即精神了,差点没被气笑。
“你少血口喷人!我们客栈全天都有伙计巡视,这些年都没进过贼人,我这点底气还是有的。”矮矮胖胖的掌柜穿了一身绿长褂,说话带着火气,眼睛瞪得像铜铃,两边肥肥的脸颊一鼓鼓的,活像一只绿皮青蛙。
早在他随李延睿过来的时候,大嗓门就惊动了不少店里的住客,全都不明所以的朝这边望了过来。
“再说为什么大家谁都没事就你说遭贼?”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存心来讹客栈银子?”
“滚出去滚出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想惹事滚出去!”
啧啧~这嘴皮子利索得,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本事,江婉都不得不高喝一声佩服!
前世江婉最讨厌的杠精语录之一: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就想问问,如果一手拍在铜锣上,会不会把它家祖宗惊得从坟堆里坐起来?
不过好歹这话还含了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表面上还假装做到不偏不倚。可东城客栈的掌柜就是完全不要脸了。
他这话说的是什么强盗逻辑!
我的客栈没出过安全事故,所以我的客栈一点问题都不会有,以后不管多久也是安全的,如果你说遭了贼为什么别人又不遭?铁定是你要讹诈!
听听。
“掌柜的,请问你们客栈经常遇到被人讹诈的事吗?你这些话都对多少个人说过了这么熟练?”
江婉倒也不恼,依旧不紧不慢。
掌柜的斜眼瞄了眼江婉,见她不过是一个乡下妇人,当即气势更盛,想先把人给吓唬住,“谁吃了那熊心豹子胆!”
江婉望着他笑了笑,“那就是了。”
“临江县城里那么多家客栈,你说我谁也不讹,怎么偏就讹上谁都不敢讹的你呢?”
“是不是说,我手里就是掌握了你与窃贼沆瀣一气的证据,才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呢?”
住客们一片哗然,甚至有不嫌事大的,开始为江婉叫好。
住客栈的都是出门的,以常经奔波的小生意人占多数,吃了哑巴亏说不出来的人不少,虽然目前还不知掌柜与这个妇人谁对谁错,但不影响他们吃瓜看热闹,再听听解气的豪言壮语。
“你……你……”
江婉拿掌柜的话堵了掌柜的嘴,令这只绿皮青蛙顿时哑口无言。
不等他大显威风,江婉又大手一挥,把房门打得更开,让屋里的凌乱全都显现在众人眼前。“屋里被翻成这样,你们还嘴硬不承认进了贼,那报官吧!”
“我的十两银子啊,就放在房间里的,出门一趟回来就不翼而飞了,掌柜的你一句客栈从来没遭过贼就想糊弄过去,我看根本就是你监守自盗作贼心虚!”
“这是住了黑店啊!大家伙儿,我劝你们快去检查检查你们的行李,看有没有丢失!”
黑白颠倒什么的,又不是只准你家学。江婉鄙夷的看着掌柜,示意有什么后招,赶紧的。
眼看着围观的住客们听了这话,全都着急忙慌的退回自己的客房里去,客栈上下窸窸窣窣一顿响,掌柜的脸色这才变得极难看。
其实这间客房里住着什么人他早就清清楚楚。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秀才,一个无知村妇。收到要将人赶出客栈的指令时,他觉得毫无难度。
小秀才一来找他,他就闹哄哄的引来了一堆见证人。
准备先在气势上压住场子,再反诬他们一个讹诈之名,趁机把人给赶出去。
让这对母子受尽奚落,完成自己的任务。
谁知他这一只脚好像踢在铁板上了。
无知的妇人不仅口齿伶俐,一张嘴说起狡辩之词完全不在他之下,而且三言两语还将围观者打发了,这是给下台阶?
似乎她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
张口就是报官,气势很足,根本不似一个村妇该有的样子,胆子大得非比异常!
“你想怎样?”聪明人当面,他干脆也不装了,只要目的达到就成。
“好,爽快!谁干的?”
李延睿看看自己的娘又扭头看看客栈掌柜,这两人刚刚还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等围观的人一散,又跟打哑谜似的,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具体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对方的意思是让你们赶紧离开县城回乡下去,不然可能性命不保。”
江婉闻言眉头抬了下,转瞬笑着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亏得我才夸你爽快。”
“这点情报怕是不够。要不我再丢多点银子?”
一个做服务行业的,还试图玩店大欺客的把戏,江婉玩味的看着掌柜,真想问问他哪来的勇气。
也是,这时代的资源全都牢牢的掌握在有钱人的手里,识字的都不多,大多数人属于明智未开的那种,国家颁发的法规法律跟他们说了也不懂,更谈何保障自己的权益?
但在这些把戏面前,江婉就淡定多了。
前世网络上的那些瓜可不是白吃的,不管你是顶流明星,还是财富惊人的资本,都必须老实接受全社会的监督。
就算今时不同往日,江婉身处的时空已经不同,但知识还是能改变命运,更何况李延睿还是见县太爷都不必下跪的读书人。
只要自己内心强大,敢于据理力争,与一介商贾还是有抗争之力的。
“或者说,需要我敲锣打鼓往街上走一圈,给你东城客栈这个黑店宣扬宣扬?”
江婉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几乎相当于直白的告诉你:我就是讹诈,你又能奈我何?
胖掌柜只差没一口口水给呛着自己。
若真是报官,他们倒还不怕,能干这么大买卖的人,东家背后又怎么能没点关系?
但若真如这妇人所说,真跟他们杠上了给他们大肆宣扬出去,故意抹黑名声,那还有谁敢进门住店?
尽管有官商勾结什么的摆平麻烦,却无法绑架客人住店吧。
胖掌柜的一双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江婉,脸上神色几变。
恕他道行不够,真怎么看都是一个乡下农妇,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但现在他就特别怕这妇人张嘴,实在招架不住!
“客官行行好高抬贵手,小店小本经营,也是听令行事,实在无可奉告!”
胖掌柜先前有多高调,如今就有多卑微,而且十分后悔刚才声音大惊动了那么多客人。
这会儿只能蹲下身凑到这农妇跟前小声的告饶。
“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