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五味颇有些哀怨的望了望自家公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赵小娘子被抓走啊?”
他牛皮都吹出去了。
再说,“此事谁都知道与赵小娘子真的没有关系啊!”
“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一身清冷的白衣公子不为所动。
五味有些急了,“哎呀,公子你不常说医者仁心吗?而且你昨天还夸赵小娘子宅心仁厚呢,那个流产的夫人根本就是咎由自取,咱们不应该仗义相助吗?”
最重要的是,赵小娘子卖的刨冰是真的好吃啊,她去吃官司了,还可以去哪里买来吃?
苏七合上扇子,实在不想再看五味几乎快要流下口水的样子,很没好气的敲了敲他的头,“你是怕没了刨冰吃吧!”
“还有,医者仁心是用在这里的?”
五味放心了。
他看到公子上翘的唇角了,当即嘿嘿傻笑,“反正都是要有仁爱之心嘛,治病是为了救人,救人也是救人,都一样都一样!”
“我就知道公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我想吃刨冰,其实公子你还不是一样?不然这会儿咱们都应该到江陵府了,是谁只因昨日喝了赵小娘子卖的酸梅汤,就执意要多留一天的啊!
五味腹诽着,但不敢说出来。
……
临安县的六月正午,天干、物躁,日生烟。
天与地仿佛处于一个大熔炉中,一切都要被晒化了。
县衙后宅,除了聒噪的知了在不知疲惫的鸣叫,再无其它的声响,看门的老狗伸着舌头气喘如牛,趴在树荫底下一动也不敢动。
年过六旬,却一直无法升迁的郑县令躺在摇椅中,手里捧着刚从全福楼送来的冰醪酒,贪婪的汲取着那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焦虑且遗憾的望着碗里的浮冰越变越小。
如果让郑县令说说他这辈子有什么遗憾,他最想说:曾经有一个,夏天可以不限用冰的机会,可惜他没有珍惜,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呆在京城,永不外放!
估计人老了就爱追忆往昔,打个盹儿的功夫他又开始梦见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日子了。
“大人……”可惜这个美梦并没让他沉迷多久,外院的呼喊声惊醒了沉寂在午休中的县衙,也带来了一地鸡毛。
“宋家小儿不去他的青楼酒馆待着,跑来县衙告什么状?”听说告状的苦主是谁,郑县令继续坐着摇了摇头,很不当一回事儿。
“不,不是,大人,宋乾状告有人谋害他的子嗣!”来人急出了一头热汗。
“屁话,谁谋害他的……”郑县令话说到一半,突然醒过神来,“你说什么?谋害他的子嗣?”
昏昏欲睡的脑袋立马清醒,困意全消!宋家是临江县首屈一指的豪绅,郑县令的政绩有一半来自他家的赋税。
而宋家最在意的就是他家好几代一脉单传的子嗣。
若是搁在宋乾手里断了种,估计宋家人得疯!
现在状已经告到了县衙,这个胆敢谋害宋家子嗣的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升堂升堂!”郑县令连他还没有喝完的冰醪酒都顾不得了,当即跌跌撞撞的就往前院奔去。
“威武~~”两班衙役手持水火棍,阵势威严。
赵芸娘直接被带到了挂着‘明镜高悬’匾额的县衙大堂。
从来没有见过的阵势,吓得她浑身哆嗦,但仍然强挺着脊背,维持面上镇定。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走这一趟纯属无妄之灾,相信县令大人自会明辨是非,还她一个公道。
与她一同进来,并排站着的上告人清柳,则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
县令大人还没有正式升堂,她便哆嗦的站立不稳,一个踉跄之后直接跪倒在了堂下。
随着水火棍有节奏的敲击地面,堂上人影绰绰,纵然赵芸娘再有恃无恐,此时也不敢再抬起头来。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不必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衙差提醒,森严的衙门气度令她赶紧跪下。
“堂下所告何事?”
赵芸娘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自己从来还没有见过官,想不到第一次就上了县衙大堂,目光所及处,还看到了县令大人蓝色官袍的一角。
“……内人就是吃了这个妇人贩卖的刨冰,才导致胎儿不保!”
“请大人怜惜我宋家数代一脉单传,还未出世的孩子又惨遭毒妇毒手,一定要给小人一个交代!”
赵芸娘是被堂上抑扬顿挫的控诉声惊回神的。
!!
她什么时候成了处心积虑要害秦丽芝肚子里的孩子的毒妇?
顾不得等级森严,赵芸娘惊得抬起头来,就见到在她前面站了一个年纪不大,却臃肿的男人,此时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如果不出意外,这人应该就是秦丽芝的相公了。
“你说话要讲证据,我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你的孩子?”赵芸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她听到什么数代一脉单传起,便意识到今天碰到的事情大了,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不能善了。
“是啊是啊,我们大家伙都能作证,赵小娘子还劝了不要买的……”
临江县县衙不大,正堂正在审案,堂外就是赵芸娘被抓,跟随她一起过来看热闹的人。其中好几个还是刚才买冷饮的顾客,七嘴八舌都在为赵芸娘打抱不平。
“那还用说?冰是何等精贵之物,你一个农妇哪弄来的?不知是什么来路不正的货色,吃坏了我夫人可不是谋财害命?你还敢狡辩!”
“哎呀,这话就过份了啊,是说咱们普通老百姓不配吃冰吗?赵小娘子家的冰那真是物美价廉,真心为咱老百姓着想,多少人吃过了也没见丢掉性命,怎么你们出了事就赖上别人了?”
这个问题都不必赵芸娘回答,堂外围观的人就一起替她辩护。
“是啊,是啊,我昨天买了,刚才还吃了,也活得好好的!”
“瞧不上就别买啊,得了便宜还赖人家有毒……”
“……”
堂上的郑县令从后院到前堂,总共也没走多远,但已累出了一身热汗,正想念没喝完的冰醪酒,猛一听到堂上争论‘冰’这个字眼,整个人都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