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咱们当真不管?”宋家的前院花厅,端庄贤淑的宋夫人有些不安的望着正慢条斯理品茶的宋家大家长宋仁。
接到门房的消息,宋夫人便坐立不安,这才急匆匆的寻过来。
在宋家后院所有的女人中,也就诞下子嗣的宋夫人有这个资格上前院来。
“都是她咎由自取,关咱们什么事?怎么管?”尽管是用名贵茶叶煎制的、已经晾凉的茶,但喝进嘴里仍然有灼热感,又腻又涩,比起蜜雪饮的冷饮,完全不是档次的。
想到蜜雪饮的冷饮,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嚣张到说宋家男人不行的村妇。
这回秦氏的娘入狱,还是因为这村妇家的事。
“真是晦气,怎么哪都有她呢!”宋仁气得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扔,绿成膏状黏稠的茶洒了一桌子,茶盏与盖子分离,歪倒在一边,眼看着摇摇欲坠。
吓得旁边伺候的婢女大气都不敢喘,这可是老爷最爱的青天釉彩茶盏,摔碎了可怎么办!
宋仁前后说了两个‘她’,但所指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宋夫人不知道啊,只当他又想起自家未来得及出生的孙子,当即也红了眼圈,“我家乾儿也着实倒霉了些,子嗣如此艰难。”前后换了多少女人,硬是没一个肚皮争气的。
请人算出良配的八字,正式娶了秦氏进门,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却又不小心给弄没了!
“行了行了,你闲着无事就多物色物色些好生养的女子回来,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宋仁一看夫人又要老生常谈的样子,心里老大不快。
以前他还能将自家子嗣不丰的事推到后宅女人们的身上,但自从被那村妇笑话宋家男人不行之后,他总莫名其妙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
不然没理由纳了那么多女人进门,都是不下蛋的鸡?
没男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不行,特别是真的不行的人更加忌讳。
宋仁还就真跟自己较上劲儿了,想再试试。至于秦亭长的威胁,他完全没有放到心上。
照他想来,郑县令只要脑子没坏,这件案子就不会判得太离谱。毕竟直接下手的人不是秦氏,而且李家的那孩子也没真出事。
就算秦家再差,好歹跟他宋家还沾着亲带着故呢。
但这只是他的想法,秦亭长的看法则完全不同。
若放在以前,他也对宋家充满信心。可是在柳镇的时候他的威胁被江婉无视,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来了县城之后,秦氏跟王昌秀一样,都被关进县衙大牢,不得探视,并无主犯也从犯的分别,连进城前能坐青油小车的优待都没有了。
而且这一关就已经三、四天过去了,县太爷一点开审的意思都没有。
无论是从哪一点看,都不像宋家很有面子的样子。
站在秦亭长的角度,更像是县太爷对宋家心存不满,刻意拿这件事做文章拖着不办,就等着看宋家的反应。
秦亭长的心沉到了谷底。
宋家都能将他拒之门外了,能有什么反应?
摆明了自己的女人没有活路了啊!
失魂落魄的秦亭长最终还是回到了秦友诚那里。
不过父子再见,他早没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大家长气度,“诚儿,算爹求求你,你赶紧想想办法吧,一定要救救你娘!”
“别,别走!你听我把话说完。”秦亭长一见儿子满脸的不耐,忙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就算你不认她是你娘,但到底是上了我秦家族谱的,她这一进了监牢,于你的名声也有损不是?”
秦亭长巴巴的望着儿子,如今所有的希望都破灭,唯有求他这一条路。
“还有你妹子,虽然被宋家休弃了,只要名声没坏,好歹还能再嫁,若被她娘连累,将来你想她老死在秦家?”
“呵!你一封休书就能办成的事,何需求我?你当你儿子我是县太爷吗?”秦友诚冷眼看着秦亭长,心也凉透了,哪怕是到如今这地步,自己也还只能是他打出来的旗号而已。
“秦丽芝的死活又与我何干?她落得如今的下场是谁害的?还不是你们娇宠出来的?”
说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秦友诚满脸的不屑。
虽然他对秦亭长和继母有满腔的仇恨,却自认为对秦丽芝不薄。
他好不容易才靠近宋乾,又买通了算命先生,才将秦丽芝有了进入宋家的机会。哪怕初心是为了自己的生意,但只要秦丽芝好好的过日子,将宋家的子嗣生下来,还不是锦衣玉食一辈子?
当初他是真的想让秦丽芝过一辈子好日子的,为了让她死心踏地嫁进宋家,他甚至放弃了一次向宋家要好处的机会,用来对付一个书生。
听说那一次宋家折损了一名书院的先生进去,这个代价实在太大,要知道秦丽芝那个蠢货会是这么个结果,他真是悔不当初!
想不到他爹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敢提她。
“老死秦家?就她也配!”识相的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从此青灯古佛,他心情好了或许去添点香油,不识趣青楼妓院、人市牙行哪里去不得?
秦亭长无端的被儿子的话惊得打了个突,“那你想将她怎样?”
“老爷老爷,衙门里传来消息,县太爷要升堂审案了。”
秦亭长还没有从秦友诚这里得到他对秦丽芝的态度,就有秦友诚的小厮急急的跑来报信。
虽然小厮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什么案子,但屋里的父子俩都心知肚明。
“知道了,你去上工。”
“诚儿,县太爷为什么这会儿又要开审了?你觉得网开一面的机率有多大?”这个消息打了秦亭长一个措手不及,也顾不得刚才儿子还跟他放了狠话。
此时他已方寸大乱。
这些天在县城处处受阻的情形,还有心里的担忧和焦急,本已令他心力交瘁,又逢儿子落井下石,早没了在柳镇时的意气风发,魁梧的身材已经佝偻,瞬间暮色尽显。
“到底会怎么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友诚看了他的样子,只觉得自作自受,一点旁的触动都不会有。
“你,你也会去对不对?”秦亭长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此时的惊喜语气就像一个像大人求保护的孩子。
“当然要去,你一日没给休书,在外人眼里她还是我继母,不孝的罪名还想扣我身上?”
听着儿子冷漠的嗤笑声,秦亭长的目光黯淡下来,再无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