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县令看了看堂下死狗一般的宋乾,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江婉跟他说拍卖的声势一定要闹得浩大,还给他出了个永绝后患的计策。
先治了宋家的罪当然是好计策,可是介于宋家的积威,郑县令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将人得罪狠了狗急跳墙。
但现在看到宋乾挨了打,也没人出面干涉,他才终于信了江婉的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会儿那些宋家的那些亲朋好友,只怕都盯着宋家的产业,忙着凑银子参加拍卖会呢,果真没人顾得上宋家人了。
郑县令心中的天平倾斜之后,公堂之上的情势很快就一边倒了,面对苦主们血泪齐下的控诉,县太爷表示了震惊,并为自己不查的过失向苦主们道歉。
宋家满门问罪入狱,昔日高高在上的富家老爷、少爷、夫人们如斗败的公鸡,一个个在臭气熏天的监牢中耷拉着脑袋,瞬间颓废了。
身边信任的忠仆反水成了苦主,外面酒肉的亲朋音讯不通,当真是树倒猢狲散,宋家就这么垮了。再想到祖传的家业即将被变卖,宋仁脑袋想破了都想不出原因所在。
一头保养得宜的乌发不过几天就已变得毛燥不堪,其中隐隐可见白发。旁边是挨了打了宋乾,到现在都还没学乖,嘴里骂骂咧咧,直说要让诬陷他的人等着,到时候有他们好受!
宋仁实在被吵得受不了了,当即抬腿就是一脚,“孽障!住嘴!”
家破之时宋乾也害怕的,但他自觉有他爹在身边,就仍然还有翻身之时,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被视他为珍宝的爹拿脚踹,当即愣住了。
牢房里的情况一五一十都汇报到了郑县令那里,郑县令抿了口新出的清茶,身体满足的后仰,闭目养神,一切反应都在他的预料当中,下午的拍卖会可以如约举行了。
公堂上,严捕头正领了一班衙役正在布置拍卖会场。
自打他成功的‘解救’回了李家的小女儿,他就更得县太爷青眼了,现在更是随侍左右视如亲信。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拍卖’会场要如何布置,但江老夫人告诉他只管往光明、肃穆上布置,别阴气森森的就成。
那他就放心多了。
先是将公堂上的刑具都移了出去,全部窗子大开,让阳光能照进来,再增设桌椅茶水点心。
一应准备齐全,严捕头不放心再细看一遍。
公堂已大变样,虽然看上去颇有几分富贵人家办堂会的架势,但有正大光明匾坐镇,应该算肃穆了吧!
他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才转回后宅复命。
县衙外早聚集起了大批好奇的民众。
跑江湖卖艺打把式的一开口就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这话放在此时临江县县衙门外再适合不过了。
“哼,成何体统!”一溜儿豪华马车中,有一辆织金的车帘正荡漾,是刚被人一把甩开的样子。车厢里已经等得热出了汗的何老爷显然也想到了跑江湖的人的话。
正皱了眉十分不满。
郑县令这是想干嘛?刚抄了一个宋家,还给他们也来个下马威?不亲自来迎他们入后宅饮茶与一众贱民待遇一样也就罢了,偏生还要等到未时。
八月天气虽然转凉,但大中午的太阳依然灼热,窝在小小的马车车厢里,像呆在蒸笼里,他养尊处优的身材已挥汗如雨了。
若放在往日,何老爷早吩咐车夫调转马头打道回府了,可今日不同,关系到自家产业的发展和壮大,周围全都是虎视眈眈的对手,容不得他发脾气。
只是郑县令这笔帐,他可是好好的记下了!
周围同他一样心思的人不少,尽管都在马车里发牢骚,却始终不见拂袖离去的人。
大家都怕被别人钻了空子,再受罪也只能忍气吞声。
……
桂花小院里,新人迎进了门正拜天地。
高堂之上不见人只有牌位,一方是姚娘子的父母,一方是冯真已过世的娘舅。
本来冯真和姚娘子都要江婉代替他们的高堂,可江婉死活不肯。
虽然她接手原主江氏的身份,坐拥儿孙满堂,但到底还是个未出嫁黄花闺女,每天看着一众小年轻在她面前撒狗粮也就罢了,还想让她怎么样!
虽然她排斥结婚,可谁又不渴望甜甜的爱情呢?江婉现在心里就有些小小的矫情。总感觉只要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就当真一辈子与爱情无缘了。
尽管她内心其实很明白,没有爱情与那个位置并没有关系。
‘爱情’的期待只在江婉的心头恍惚了一下,将新人送进洞房之后,小院里就开席了,做为服务员的她,哪里还有悲春伤秋的时间?
“临江县首届拍卖会应该开始了吧!”只在宾客说起县衙里今天发生的事时,她抽空望着县衙的方向偷偷感叹一句。
江婉已能预想到宋家人的下场,她是半点担忧都没有了。
自她向郑县令提出釜底抽薪的建言后,宋家人能不能活着回到临江县还是两说。
宋仁在狱中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的事,就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仗势欺凌李家人!
赵芸娘公堂受辱之恨,江婉一直都没有忘,再加上李家兄弟几个又将宋乾揍了个半死。
江婉始终牢记没有背景、后台要活得小心谨慎,宋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一查到兄弟几个的头上怎么办?
她只是个弱小又无助的农妇啊,护不住自己的家人怎么办?李家不能出事,那出事的就只能是宋家啊。
“娘,应该有好多肉,好香啊!”小院外面,张老三和张婆子混在一堆赶喜的乞丐里,使劲的嗅着鼻子,口水都流出来了。
姚家姐妹离开张家之后,张家就彻底的失去了经济来源,后来母子两人又打上了姚家姐妹的主意,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又想故技重施,可连一个帮手都请不起,直接被冯真和田丰将人逮住一顿狠揍,折了条腿。
如今那条腿伤也没钱医治,每天拖拖哒哒的,更不想去找活干了,母子俩现在靠乞讨为生。
“再等等吧,等客人吃完就会来散给咱们吃的。”张母也再没了当初的狠劲儿,饿肚子的感觉早令她折服,眼巴巴的望着桂花小院门口,盼着今日能得点残羹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