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同工同酬’,江里正就知道他当亭长的事儿成了,也知道江婉在其中花费了多少心思。
“这孩子,这孩子!”江里正背着双手在自家院子里来回转圈,提起江婉既感动又难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家上回收邻村的茶叶只出了六成的价钱。如今同工同酬,那可是白白损失了四成的利益啊。
江里正活了那么大岁数,从来就没见过谁会舍得把钱往外面推的,江婉这是头一个。
让利给邻村的人,就为了给他拉票,让他当上亭长。
虽然说自己当上亭长于李家确有好处,至少省得他家的作坊被曾有过节的秦亭长惦记,遭到伺机报复,但李家原本并非只有在村子里发展这一条道路。
自从李家的日子过起来,江里正就一直关注着江婉。
她此举是否有旁的心思暂且不说,她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却是实打实的功绩,而且对村里人都十分真诚,既不趾高气扬也不无为富不仁。
如今更是拿出让利的损失,只为成就他的亭长之位。
自己当了亭长,其实获益更多了,还是江氏一族的族人。光这一份心胸就令江里正敬佩不已。
“爹,娘,你们说六姐这是想干啥呀?为啥给外村的人也出那么高的工钱?冬日里能让大家有个活干就不错了,这不是平白往外撒银子吗?让本村人与外人平起平坐,这几日村里人都有怨言了!”
张云川的媳妇吴秋珍从外面回来,见到江里正和三婶儿在院子里,便将在外面收到的消息随口说了一嘴。
自家相公得江婉的抬举,去县城做管事了,自家得了江婉的好,自然是要帮衬着说几句好话的,可这一回就连她自己都想不通。
这人银钱多了咬手不成?
没见以前六文钱一斤回邻村送来的茶叶,一个个还感恩戴德的吗。
“村里都有谁不满了?”
“多着呢,满仓媳妇、大牛他们,老多人了,刚才还聚在村口,说江婉这是不是不打算帮衬着村里人了……”
吴秋珍说着说着,发现院子里气氛不对,抬头才发现自家公爹的脸黑得像锅底。
“我没跟着起哄!我都说六姐做事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不可能拿钱撒着玩儿,他们等等再看呢。”
“哼,真是一群忘恩负义的,一个个就那么点出息?自己吃肉还不让别人喝口汤,要村里都是些这样的废物,倒不如让他们穷死得了!”江里正怒目圆瞪,拿江婉的格局与这些人一比,简直不堪入目。
“那倒是,可别让阿婉费尽了力气还不讨好。”三婶儿也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弃之色。
吴秋珍有些懵怔,公公婆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是,他们知道江婉此举的目的何在?而且貌似还是为了大家好?
“爹,老话说肉别埋在饭碗里吃,既然六姐这样做是为了大家好,咱们一定要让大家伙儿都知道,怎么着也要领个情呀。”
“老头子,我觉得秋珍说得对。”三婶儿也站在儿媳妇的身边帮腔,“不过你也别太气急,就满仓媳妇、大牛他们那几个人,向来没事儿就喜欢嚼个舌根,嘴碎得很,其实也没什么坏心思,村里其他的人都还是念着婉丫头的好的,应该不会跟着起哄。”
“不过你这个里正和族长也不能光看着不管,婉丫头做人低调、踏实,做了什么也不说,你可不能让这些言语传到她的耳朵里,寒了她的心。”
三婶儿见老头子被气得不轻,又连连安抚。
……
江里正家小院里的对话以及村里人传出的风言风语,江婉全无所知,她现在要忙的事可太多了。首先要忙着将红薯粉作坊建起来,江云川上县城也有好几天了,赵芸娘已经开始着手装修新铺子,临江县的香皂铺子也该开张了。
自从李延宗与各村的里正达成共识,十里八乡不少来应聘的人几乎将作坊挤得水泄不通。光负责招收人手以及教导新员工,还有收购地瓜等原材料就已经让所有李家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香皂那边,除了码放整齐正在干燥着的半成品,几乎已处于停工状态。
江婉需要更多的人手,让一切都尽快步入正轨。
好在秋收农忙季已经接近尾声,李家停工了一段时间的大宅子又重新修建起来了。工钱给足,人手到位,那进展是一天一个样儿。
为了节省回家吃饭来回往返的时间,尽管主体还没有完工,但江婉已经让许氏将李家的厨房移到了新居。可即使是这样,一家人吃饭也要分批轮流。
“娘,你下午歇会儿,作坊那边我去盯着。”李延平一边抽空往嘴里扒饭,一边观察着江婉的神色。这几天太忙碌,就连他都发现娘又清减了。
“我还好,倒是你应该去休息下。”哪怕忙得团团转,但江婉听到李延平如此体恤的话,也老怀大慰。
不过她突然想到什么,眉头皱了起来,:“老三,你算没算日子,常师父这回进山有多久了?怎么还没见回来呢?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这段时间一直太忙,江婉也没顾得上去想旁的,现在突然想到常猎户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中秋节前就与常猎户约了请客吃饭,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仍然不见人影。
想想那老头子孤家寡人,现在李延平就是他唯一能倚靠的人了,真出了什么事,李家人不能坐视不理。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走哪条路线,要不咱们请些人去帮着找找?”江婉越想越不对劲,虽然知道那个常猎户艺高人胆大,且性情古怪,但一进山一个多月没有音讯,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我也不知道啊!”李延平为难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其实这些天他已经暗自担心着急了。
尽管他担心的理由与江婉完全不同,但师父这一趟出去音讯全无,也太久了一点儿。
江婉让李延平回忆常师父出门前的一应细节,尝试从日常表现寻找什么端倪,可却着实没有头绪。
“你师父出去就连个路线都不制订的?还是你没有留意?”江婉对李延平的一问三不知也是无语,艺高人胆大的后面,往往还连着‘心细如发’呢,这个老三怎么看怎么像个大老粗。
“东家,外面来了个人。”母子俩正说着话,田伯急匆匆的过来了,神色间有些恍惚。
江婉好奇,李家的门外现在哪天不来人?她可从来没见田伯如此失态过。
“那人说是三公子的师父。”
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田伯的目光一直朝李延平的身上瞟。
乖乖!三公子的这个师父也太邪门了。他也是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的人,看到那男人竟然双腿直打哆嗦。
他就想知道三公子平常是怎么样与他相处的!
“常师父!”
“师父!”
江婉与李延平惊喜的异口同声。
“快,快去把人请进来!这是说曹操曹操到,正担心着呢,他老人家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