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李延睿书院放假的日子,小柳树村众人也全都齐齐赶到了江陵府城。
大家都已经知道蔡七爷曾拒绝望江楼的孙启耀要赶走他们的事,都十分感激。
再加上蔡七爷以及他的拜把兄弟全都是爽快的性子,也算脾胃相投,特别是李延宗在码头上时,就听闻过不少蔡七爷的仗义传言,本就心生敬佩。
如今两家再结成了亲戚,在认亲宴上一时酒兴高昂,推杯换盏,那叫一个来者不拒。
“要喝酒往后有的是时候,你这伤还没好呢,身子是不想要啦?”江婉见江梅实在劝他不住,只能亲自下场抓人。
“娘,我今儿高兴!”几杯酒下肚,李延宗的脸上已经一片绯红。
“七爷是何等英雄的人物,如今成了我叔了!还不能让我高兴高兴?”酒壮怂人胆,喝了酒的李延宗要豪放很多,“我身上的伤早就好了,是娘您非得大惊小怪。”
“什么伤筋动骨100天!我这身体棒棒的,搁在往常早下地干活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大手一挥,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的响。
“祖宗哦,你就消停点吧!”把一旁看着的江梅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好好,我也高兴多了你这个侄儿,咱们以茶代酒,以茶代酒!”好在蔡七爷出来打圆场。
一顿认亲宴,从中午吃到晚上掌灯时分,大家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蔡七爷以及他拜把兄弟的传奇经历,不仅吸引了很有英雄情结的李延宗,他们那些全然不同的生活经历,对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李延睿也有不小的诱惑。
珠儿则没一会儿工夫就成了李翠最宠爱的妹妹。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李翠小时候常跟在哥哥们的屁股后面被呼来喝去,她其实很想尝尝当姐姐的滋味。
珠儿的出现,仿佛专为弥补她的遗憾而来。
软软糯糯、玉雪可爱的小粉团子,今日被江婉专门收拾过,漂亮喜庆得跟年画上的胖娃娃一样。
码头上的孩子早当家,珠儿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姐姐陪着玩过,也一时心花怒放,被李翠、大丫、姚春花三个包围起来乐得合不拢嘴,就连江婉这个干娘的地位都一下掉了好几个台阶。
……
繁华的江宁府城正在慢慢褪去冬天的寒冷外衣,每个人都知道春天不会太远了。
但在大虞朝的西北边陲,与西夷人交界的边境之地,却又一场白灾悄然降临。
无论是大虞人还是西夷人,望着那茫茫白雪,心里只有愁,完全猜不透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能春回大地,让整个草原重新披上绿草茵茵。
过了年还没来得及冒头的草芽儿又被重新冰封,西夷人的牛马牲畜已经损伤大半,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
大虞人也过得提心吊胆。
本来每年青黄不接的这个时候就是西夷南下入关打草谷的时候,从去年冬天起就不老实的西夷人已经骚扰过大虞边关好几次了,这次的雪灾如此厉害,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此时就在茫茫荒原上,一支刚经历过激战的大虞骑兵正在艰难地跋涉。
雪几乎淹没马腿,马儿打着响鼻,每一次呼吸都冒出一团白气,在雪地里挣扎前行每行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别睡着!快了,就快要到了!”伤势轻的兵士正在竭力的鼓舞着伤重的同袍,大家互相扶持着前行。
急速流逝的血液也带走了大半的体温,还有透支的体力,都宣告着他们正行进在生死边缘,若不强打着精神,一旦睁上眼想再睁开就不可能了。
“将军,将军!”一声惊呼对这支本就不堪的队伍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
原本还能勉强行进的队伍随着前面领头的首领从马背上一下倒栽下来,立马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无助中。
“不行了,我们回不去了……”
“就让我睡下吧,我再也走不动了……”
除了对前面将军的情况心急如焚的,剩下的则是全无动力,绝望得无法自拔的伤兵,甚至已经开始自暴自弃。
“延平兄弟,怎么办!”李延平和他的兄弟们也在这支队伍里。
只不过他们是援兵,哪怕激战过后,同样也负了大大小小的伤,但到底少受了几天煎熬,精神状态稍好一点。
此时他们全环饲在倒地的人身边。
“除了咱们这支增援的队伍,哪来的营地!榆林关距离此地至少还有五百里,等咱们赶到求援,祁将军哪里还熬得到?”
李延平半抱着地上牙关紧闭的人,手触摸到的湿濡处正慢慢变凉。
不要说再走五百里地才能求援,怕是再走五里地都要做不到了。
怎么办!怎么办!
李延平虽然凭着悍勇和一身功夫,做到了小队的头领,但到底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哪怕经历了血腥的洗礼,在残酷中成长迅速,但在仍然无法从容的直面生死。
“咱们还剩下什么?”
李延平此时内心同样绝望,绝望之际最先想到的就是父母亲人,他想到娘,浑浑噩噩的脑子突然清明起来。
离家之前娘细细的叮嘱了他好多东西,当时他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显然是娘有先见之明!
行军打仗最怕群龙无首,李延平虽然只是提了个问题,周围的人却立即精神起来。
他们从军营带出来的装备已经缺损了大半,就连武器装备都所剩无几,好在已经回到了大虞的地盘,且解决了西夷人的威胁,若是此时再冒出一支奇兵,可以说无一人有生还的可能。
“小将军,婶子交给咱们的东西都还在!”随着惊喜的呼声一同递到李延平面前的是一个个土黄色的布包。
“传令下去,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李延平的目光瞬间就亮了。
“李小将军,这不妥吧?我家将军已经这样了,不更应该趁着尚有些体力,赶紧向关内求救吗?”祁将军的亲卫第一时间拦在了前面。
不是他小瞧李延平,实在是……这还是一个孩子啊。
可能勇猛过人,但他哪来的行军打仗的经验?如此冰天雪地里如何安营扎寨?这不是要把他们所有的人都埋葬在这里吗?
“赶不及了!”李延平摇了摇头,“祁将军身上的伤太重,如果不能马上止血包扎,可能都再醒不过来!”
“我有把握能救治重伤的兄弟们,先包扎好伤口再说吧!”李延平的态度十分坚决。
他没有把握,只是他相信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