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雄进城之后匆匆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着,一边着急赶去衙门登记,可当他路过校场时,正赶上钦差大人入场。
那招展的彩旗、鲜亮的衣甲,还有喧天的锣鼓声,惊得他停住了脚步。
特别是后面一群群被押解进场的歹人,赵志雄当即红了眼。
“你们这些天杀的,还我房子来!”想想自己如今的遭遇皆因这些歹人所害,再看看周围皆是情绪激昂的围观者,赵志雄的胆子也大起来,混混在人群中,上前就是拳脚招呼。
“喂,喂,苦主一边坐着等钦差大人宣判!”押解的官差们忙上前解围。
赵志雄刚吃了两个包子,才长出的那点力气又几乎因这次激动而消耗殆尽,本想就此打住赶紧去衙门登记,也好尽快领到救济。
结果一听官差们说苦主还有坐席,忙跟着大家一起骂骂咧咧的找地方坐了回去。
好歹自己也是堂堂正正的苦主,不管怎么说难得见一次钦差大人,而且还是这么近的距离。那个小破村里的那些穷酸庄稼汉不是质疑他受灾的身份吗?等他回去,光见过钦差大人这个话题就足够他吹好久的了。
“赶紧找地方坐好,钦差大人要到了!”
“前面的别挡了光!”
在一片人声嘈杂中,赵志雄畏畏缩缩的往人群中挤。
“臭乞丐也来凑什么热闹。”只是他那一身比乞丐还脏的衣服,以及长期不洗澡身上散发的味道,在人潮中经太阳一晒,那味儿冲得周围的人全都捂着鼻子不敢呼吸。
“不是,我是苦主!”
“我真的是苦主,苦主!”赵志雄处处受人嫌弃,被人你一脚我一脚的踹来踹去。
他只得不停的给旁边的人点头哈腰,看了看校场中间的光鲜和热闹,到底是不舍离开,蹲在地上挪了又挪,终是让他在人群中搁下了半边屁股。
……
祁衍之在钦差卫队的护送下一路走到高台之上,望着群情激昂的江陵百姓心中同样也是感慨万千。
此次军粮失踪案已经破获,想不到在繁花似锦的华丽外衣之下,江陵府的官吏串通一气,官商勾结欺上瞒下,致边关数十万大军于不顾。
甚至还人为的造成了这起纵火惨案,令无数百姓无家可归。
这其中仅仅只是少数人贪利忘义、中饱私囊?
这个结果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只要一想到其中还有自己信任的人掺和其中,祁衍之浑身的戾气便怎么都遮掩不住。
江陵府以及辖下的所有官员全部到场,一个个在六月的烈日之下,跟在后面畏畏缩缩亦步亦趋吓得如鹌鹑一般。
祁英和祁方也同样提心吊胆,他们倒不是关心这次会有多少人倒霉,只是自家主子这些天为了查案废寝忘食,也没人敢劝,只希望他多少能爱惜点儿自己的身体。
刚出门就能感受到夏日烈阳的滚滚热浪,祁英背地里还跟祁方嘀咕,主子选这么一个公开宣判的地方,根本就是自找苦吃。
可他们才上高台,立即便有阵阵寒凉扑面而来。
“怎么回事?”祁衍之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
他将眉头皱得死紧,一双厉目狠狠地盯着沈大人!他就不信江陵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些地方官员还敢阿谀奉承,给他讲究劳民伤财的排场。
沈大人被吓得连连摆手,“不是衙门出的银子!是江陵府的老百姓感念钦差大人为民做主,特地奉上的孝心。”
这件案子的牵连之广,这些天也着实吓着了沈大人。好在他是新官上任接任不过月余,怎样都怪罪不到自己的头上。
不然恐怕他此时也无法亲自回钦差大人的话了。
祁衍之显然对沈大人的这个问答不满意,祁方忙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报了一个名字:“李家兄弟送来的。”
“主子,多亏了有江婶子惦记您,这满府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点事情都办不好!”
祁英听得感慨连连。
回想起在李家借住的日子,人家照顾得精心周到,现在怕大太阳底下主子受罪,还专程送了价比金银的冰块来!
没说的,这个李家往后就是自己人了,比那个只会给主子添堵的孙家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祁英余下的话全被主子一个眼刀子给噎了回去,忙乖乖的上前宣读审判人员名单。
其实此时案件的调查取证过程已经完成,这次召集全城百姓就是宣判对罪犯的处理结果。
江婉此时也凑在窗户旁边,与家人仔细聆听每一个被祁英报出来的名字。
每报出一个名字,就有由钦差卫队押送的犯人带着手镣脚铐出现在高台之上,面向观众席上的苦主下跪谢罪。
这些人大多是衙门的小吏与官兵中的将领。
除了名字还有他们的恶行,祁英那高亢的声音再经过铁皮喇叭的扩大,翠云楼这边哪怕看不清犯人的面容,但也将他们犯下的恶行听得清清楚楚。
“想不到江陵府城的官员如此丧心病狂!”
罪行昭昭,天理难容。
江婉到此时才明白,祁将军一行的任务,原来是追查那批她和周铮曾在码头上发现的军粮而来。
江陵府的罗通判掌管着一府驻军,是他见财起义,令手下官兵假装血手帮帮众,偷偷截留了不少本应送往边关的军粮。
粮食回到城里之后,再借早已串通好的商人之手分销出去以此获利。
“我一早就发现那些人不对劲,很可能就是官兵,可就是没有联系到血手帮的头上去!”周峥在一旁听得挫足顿胸,“那些人假扮血手帮完全是欲盖弥彰。”
“与官府勾结的奸商正是望江楼的孙长贵!娘,咱们往后是不是再也不用担心了?”赵芸娘见江婉一直面无表情,不由得忐忑难安。
此时,江婉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的落到正跪着的孙家众人那里。
遭遇绑架事发当晚的恐惧,正在外面灿烂的阳光照耀之下慢慢消散,赵芸娘的话以及外面得知事情真相,老百姓忽山倒海的感激之声全都没有听进江婉的耳朵里。
她的全部心神都停留在血手帮帮众属官兵假扮这件事情上。
如果说此次的选手方的确是由官兵假扮,那十三年前呢?她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