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手了望江楼,李家所有人的日常就规律起来了。
小柳树村的作坊已经全部交给了江梅,醉云楼就由赵芸娘坐镇,李延宗的船队已经发展到了三艘船的规模,经常在外面奔波,回到府城新宅的日子都十分有限。
李延睿自然是回到书院老老实实的备考,毕竟距离乡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李翠跟着沈茹一起进了府城的女学,偶尔还得打理闻香阁府城分店的账目,无论是身高还是知识储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成长。
江婉自己则负责望江楼。
望江楼在孙家的打理下就已经是府城首屈一指的存在,江婉接手之后仍然延续旧方向,并没有做什么惊世骇俗的改变,只在管理方面做了细微的调整,严把账目关。
这么算下来,反倒她成了家里最轻闲的人。
每日记挂最多的,不是盼着江梅早些培养出人手,将作坊托付出去,赶紧带瑜哥儿上府城来住,就是盼着京城里的李延平多写几封报平安的书信回来。
赵芸娘的身世刚揭晓的那段时间,江婉还跟着着实提心吊胆了几日,但见着钦差大人办差有条不紊,在江陵府城雷厉风行的整治了一批贪腐的官吏,整个府城一片海清河晏的样子,自动的将这本隐忧也放下了。
她也想明白了,这事牵涉到沈、苏两家,被这两大靠山牢牢挡在身后的李家,目前也着实谈不上什么危险。
前些日子就连在李家盘桓多日的苏七公子也已离开府城返京回去了。
只是听说沈、苏两家的老人得了赵芸娘的音讯,一个个心急如焚,早按捺不住要骨肉相认,江婉需要考虑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怎样让两家的长辈得偿所愿。
不过这件事最少也得等到年后才能安排了。
介于李延睿的心情,团圆之事最好能等他乡试中举之后。
哪怕江婉与赵芸娘轮流安慰,李延睿虽然放下了高攀的心结,在依旧自信不足。
想到李延睿,坐在后院享受荷风送爽的江婉,突然意识到今日正是李延睿府学休假的日子。
“杨嫂,今日二公子书院休假,可有安排杨兄弟去接?”
自从买下曾老爷的这栋宅子,家里的住房一下阔绰起来,江婉又让周铮回去,带了两家拖家带口的伤残军属一同过来。
这个杨嫂就是其中一家的娘亲,虽然已经四十来岁,却十分能干,带着两房媳妇将府城的李家大宅打理得清清爽爽的,让江婉完全不必为家务琐事分心。
比起从外面买下人,江婉更信任曾与李延平并肩作战的伤残老兵的家人,与他们相处都自然而然的透着亲切。
“去了去了,一早我就吩咐老头子赶着马车去接了,”杨嫂从后厨里应声出来,边回答边在围裙上擦手,“这会儿应该都快回来了,我正烧好了绿豆汤冰镇起来,等他们回来就能喝。”
杨嫂一家是跟着小儿子一并来投靠李家的,之前她们就生活在江陵府辖下另一个县城的乡下,家无恒产,靠给地主老爷家当佃户为生。
一年累死累活的耕种下来,连填饱肚子都很勉强。
自来到李家之后,两个房儿子、媳妇全都有活计干,能拿到月钱,年幼的孙子还能进学堂读书识字,简直过上了以前从来没敢想象的天堂般的日子,满意的不得了,事事处处无不尽心。
“那就好,还是杨嫂考虑得周到!”江婉这话发自内心。
别看她今日嫌天热没有出门,其实脑子里要操心的事儿不少,根本没法再像以前一样亲自照顾几个孩子的起居还能面面俱到。
正说话间,便听到前门传来车马嘈杂的声响,两人忙住了声朝门口望去。
李延睿身着府学书院的校服,仍然是一袭天青色的士子青衫,风度潇洒的从马车上下来。
他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身形修长姿态闲雅,特别是一双透澈明亮的双眸望过来,看到江婉之后唇角便挂起浅浅的笑意。
未语先含笑,让他原本就清秀俊俏的五官更添一抹温柔,整个人看起来既阳光又空灵,与先前的客气疏离相比较,更多了几分亲和力。
不是江婉自卖自夸,就李延睿这个外形,哪怕前世那些荧屏上光鲜出彩的小鲜肉,也没有几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五官生得不错的,没有他那份儒雅的气质,气质相近的也绝对没有他这份从容。
看着这美好的年轻人是自家的,江婉也是满满的成就感。
“娘,我回来了!”李延睿连手里的书本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径直过来给江婉报备。
“怎么样?热着了没?杨嫂忙活了一大早,已经给你做了冰镇绿豆汤,赶紧洗把脸过来喝了消暑。”
“好,多谢杨嫂。”李延睿不急不缓却也礼仪周到。
倒是杨嫂被他这个礼惊得连连摆手,“当不得当不得!二公子也不必费劲跑来跑去,我这就去打水来!”
江婉含着笑静静的看着他表演,不得不说这孩子极有当文臣的潜质,就连她这个当娘的,也已经越来越难从他的行为举止中感知他的心情了。
“说说,在书院里过得怎么样?这是遇上难事了吗?”江婉叹了口气,不得不戳穿他刻意的伪装。
哪怕他自进门起,就一直保持着阳光乐观的样子,但步伐的沉重还是出卖了他,这若不是极熟悉他的人,也几乎觉察不到就是了。
李延睿闻言僵住了身子,不过随即苦笑了一下,“儿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
“也不是什么大的难题,不过就是心里有些不得劲罢了。”
“娘,你可能猜不到,孙山长离开之后,接任他的是谁吧?”
好在李延睿也养成了时常与江婉谈心的习惯,被戳破伪装不仅不恼,还主动交代起来。
“谁啊?”
江婉此时也想起来了。
孙启明这个好好的做学问的山长,受他老子的牵连无辜受累。
孙长贵作为销赃者成为军粮案中最后的一个关键环节,当真将他的罪名罗列起来,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晟王一早就将他们涉案的父子斩首示众,既起杀鸡儆猴的作用,也不得不说有保全孙启明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他只被剥夺功名家产充公,这已经算是从轻发落。
如今府城书院的山长一职可不就空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