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宗回家已经好几日了。
该睡的觉也睡够了,带回来该整理的礼物也分门别类的入库存放好。
李家一早就采买够了过年的一应物品,等到腊月二十八,久违的太阳终于露了头,映照着皑皑白雪,以及随处可见的冰凌闪闪发光,整个世界洁净又光亮。
让筹办年节的人们都对转眼就到的新一年信心满满。
家人们的牵挂和担心早已在这几日的互诉衷肠中舒解开来。
李延宗一大早起床后就拿出厚厚的一摞账册,直接去了江婉的书房。
他到达的时候,除了年纪尚小的瑜哥儿缺席之外,家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想到家里的事娘一向都是让全家人一起商量决定,李延宗便很清楚要说些什么了。
“大哥快坐,快跟我们说说京城是个什么情形?”李延睿一见到他忙起身让座,直接将李延宗让到自己旁边。
对正在备考的李延睿来说,除了诗书文章,最感兴趣的也就只有京城的消息了。
翻过年不久就到了三年一次的乡试,他对自己中举有极大的信心,如今担心的是接下来京城的春闱。
春闱会试是所有读书人孜孜以求的终极目标。
大家都是奔着那最后的一场考试去的,只是多少年的寒窗苦读,无数人倒在了途中。
家里所有人都尽心尽力的做事,齐心协力,只想让这个家变得越来越好,李延睿作为这个家的成员之一,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也越发不允许自己的科考之路出任何纰漏。
“二弟你别着急,春闱还早,京城也没有多少消息,苏公子寻的那些往年的考题不知道于你是否有用?你还需要什么最好自己写信跟他说。”
李延宗坐下来拍着李延睿的肩膀,对他日日苦读颇有些不大赞同。
“科考固然重要,但你也要注意身子,三年不成再等又何妨?你年纪轻轻又不是等不起。”
“我还好,自从习了三弟教的八段锦,身子吃得消。”
在众人一片附和声中,李延睿只感觉有一股暖流在胸中回荡,哪怕数九寒冬,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只是话题扯到李延平的头上,今日的议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偏离开来。
“也不知他这一年有没有受伤。”
说起李延平,江婉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总是那个憨厚的小子,不好意思就拿手挠后脑勺的样子。
小小年纪便上战场,建功立业,那十多户老兵带着家眷,如今已经融入李家,成了李家不可或缺的帮手和坚固的防线。
去年过年前好歹还匆匆见了一面,多少也让她尽了一份心意。
也不知如今的换防,是否有危险。
说着说着,她的神情不免黯然下来。
“娘你放心,我这趟去京城虽然没能见到老三一面,可常大将军却抽空见了我。”
“老三是被换去边防驻守,如今没有敌国入侵,安全是肯定有保障的,而且常大将军也说了,咱们送过去的酒精和药材,他会第一时间让人带过去。”
李延宗说着不由得垂了头,“也是时间紧迫,若是再等上一等,说不定能等个回信。”
“那倒也不必,要等的话估计年前你是回不来了。”此时反倒成了江婉安慰李延宗。
“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自己高兴就好。”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想着孩子翅膀硬了就飞离身边,江婉的心里真还有些酸酸的。
“这话我今日也跟你们再说一遍,只要是不偷不抢的正经行当,你们想去做就好好做,我这个做娘的不干涉就是了。”
江婉的确是说到做到。
无论是李延平上阵杀敌,还是江梅管理作坊,真的全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娘,只有您最了解我们,哪怕由着我们自己选择,自然也都是因势利导,做出的最合适的选择,没了您的支持可不成。”李延睿的心思最活泛,一听这话就知道江婉此时伤感了。
大虞朝信奉父母在不分家的传统,孩子们大了纷纷离巢的行为很伤父母的心。
“您放心,哪怕我们各有作为,但一定不会抛下娘另立门户的!”
“对啊对啊,娘什么时候都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万万缺不得的!”最先附和李延睿的人是赵芸娘。
估计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作为,不禁脸上发烫,“以前闹分家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以后绝对不会了。”
“咱们家要分家?为什么?”一直在走神,琢磨着李延宗从京里给自己带回来的珠宝的江梅,突然听到‘分家’两个字抬起头来一头雾水。
“谁说分家了?你能用点心听话吗!”李延宗忙瞪了他一眼,小声的制止她说话。
听赵芸娘旧事重提,江婉也不由得笑了。
“其实我也并非反对分家,只是当时咱们家那样的情形,本就势单力薄,当初若分了家,恐怕家家都没有如今的好日子。”
“如今日子好过了,往后若你们有自己的主意,商量好了知会一声也不是不可以……”
江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立马被场上所有的人给打断了。
“不分,不分,咱们跟着娘一起过日子再好没有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竟都喊得面红脖子粗的,生怕江婉将谁分了出去一样。
“好,不分就不分,我今日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看孩子们个个紧张的模样,江婉隐隐有些失落的情绪也烟消云散了。
这本是由江婉一句无心之语引发的讨论,谁都没想到竟然会一语成谶,自家人竟然真的会有面临选择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竟然会来得那么令人猝不及防。
……
“其实说起来这次上京城,无论沈家还是苏家,全都帮忙不少。”李延宗见场上的气氛压抑,忙转移了话题,将目光投向一早就等着的赵芸娘身上。
“弟妹的亲人全都很好相处,大家都盼着你们能早日进京团聚呢!”
李延宗边说着边递了一个册子过去。
“这里是一份我见过的两家人的名单,姓名、年纪以及与弟妹的关系我都有注明,你们熟悉一下,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谢谢大哥,替我想得如此周到!”
赵芸娘只翻开看了一眼,便知道李延宗为她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父母出事那年,她才年仅四岁,况且还有失忆的经历在前,无论苏家还是沈家,那些血脉亲人于她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原本对与家人团聚还有些不知所措,李延宗的这份名册送得正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