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嬷嬷连忙小跑进去,将药方递给孙院使看,并道:“王娘子说了,惠嫔娘娘这胎能保住,不过以后还是尽量少出来走动。”
说完,又对长公主道:“殿下,王娘子还在外等您,并未离开。”
长公主听到这里,强露于外的坚强终是有了碎裂的痕迹。
她想到自己口口声声跟王秀承诺的不会让她看见后宫的一点涟漪,她想到原本她还在和王秀高高兴兴地讨论着晚上吃些什么才好?
她想到……原本应该要离开的王秀此时就在殿外等她,而且生怕她夹在中间难做还写了方子送进来……
“好好的赏雪宴,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样。”
长公主笑了,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泪光。皇宫虽说是她的娘家,可此时她却连招呼客人的颜面都没有了,她第一次不再伪装,而是伤心道:“父皇,您满意了?”
她那伤心难过的样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看得顺元帝心头一颤,整个人内疚极了。
“凤阳……”顺元帝叫着长女的名字,感觉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长公主哽咽着,拂袖离去,都已经走到大殿门口,她不知怎么,心里厌恶了这惠贵嫔的由来,便转头冷冷地道:“父皇虽说与母后天人永隔,但父皇怎知,母后不是在天生看着这一切的?”
她说完,厌恶地看了一眼惠贵嫔的小腹,径直离开。
一场宫宴,以惠贵嫔的到来戛然而止,且祸端无穷。
顺元帝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胸口里像冰渣子刺进血肉里,那种疼痛,无法言说。
李德福见状不好,连忙上前搀扶着。
却听见顺元帝道:“既然惠贵嫔如此钟爱紫云殿,那就传朕旨意。惠贵嫔降为惠嫔,移居紫云殿养胎,任何人不得打搅。”
惠贵嫔猛然朝顺元帝看过去,眼里满是震惊。
“皇上……”
顺元帝看向她,那目光蕴含着冰锥般刺骨的寒意,明晃晃的,像一把杀人的刀。惠贵嫔颤抖着,指甲掐入掌心,整个人低泣着,面容愁苦道:“臣妾遵旨。”
很快,顺元帝也离开了,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留下照顾她的宫人,谁也不敢说话。但谁的心里都无比清楚,今天这一遭,完全是惠嫔自找的。
长公主是嫡公主,是皇上亲手带大的。
太子监国,地位固若金汤。
一个小小的贵嫔,即便生下皇子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要看太子的脸色,毕竟将来继位的可是太子殿下。
可惠嫔太自以为是了,非要闹这一场,眼下惹了皇上厌弃,这紫云殿在御花园的后面,寻常举办宴会才用,寻常哪有宫妃住这么偏僻的?
这跟住冷宫有什么区别?
不知不觉,白桃叹一声。
也是这一声,让惠嫔颤抖着,拳头捏得紧紧的,恨不得朝白桃的身上狠狠砸去。
一旁的孙院使见状,提醒道:“娘娘,切勿动怒,否则再好的保胎药,怕也是无用的。”
惠嫔闻言,整个人清醒过来,可那捏着的拳头却还未放下。
白桃抬头看见,身体一颤,连忙跪下身去。
惠嫔看向孙院使,问道:“王秀给的药方真的能管用?我这肚子里的孩子还保得住?”
孙院使道:“药方只是固本,娘娘若能平心静气,安安心心养胎,孩子自然能平安生下的。”
孙院使没有把话说死了,虽然王秀留下的药方比一般的保胎药更好,可谁也不敢保证怀孕的人会不会安安稳稳养胎,他可不想给王秀惹麻烦。毕竟,他还想找王秀切磋切磋医术,再问点别的方子什么的?
惠嫔沉声道:“好,那就麻烦孙院使了。”
只要孩子还保得住,她就不急。横竖现在老皇帝的身体硬朗着呢,也不会说退位就退位了。
等到她的孩子平安生下,她就不信没有办法翻身。
……
紫云殿外,长公主十分歉意道:“走吧,我们出宫。”
王秀道:“现在出宫,岂不是白给他人看笑话?”
长公主十分诧异,眼泪也不擦了,问道:“你还待得住?”
王秀道:“有什么待不住的,我瞧着那惠贵嫔也没有长四只眼睛,八双手啊。”
长公主嗔道:“你还有心情说笑?”
王秀道:“为什么没有呢?我之前听说这惠贵嫔啊,特别像先皇后娘娘。不止容貌像,性情也像。可我今天看了,觉得不过如此。”
长公主道:“你也觉得不像对吧?”
王秀点头:“先皇后娘娘能让皇上惦念那么多年不再立后,可想她定是温柔贤德,无人可比的。之前在无锡时,我听你说皇上曾迷迷糊糊病过一些日子,人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最容易想到的事情,便是他年轻时候的事情,所以他会觉得惠贵嫔像先皇后也不奇怪。”
“但是现在……只有惠贵嫔还看不清而已。”
“行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刚刚瞧着雨花阁也不错,不如你带我过去看看。”
长公主被安慰了,也不想宴会草草收场,便道:“可这会说不定太子都带着那些个大人过去了。”
王秀道:“那有什么关系,我可是有相公的人,不会肖想他们的。”
“噗。”长公主忍不住笑,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偷偷看了一眼陆云鸿,发现陆云鸿竟然不生气,而且嘴角还勾了勾,看起来心情也很不错。
这会她突然有点羡慕陆云鸿了,王秀的性格可真好,而且最难得是真心,而不是那些谄媚之辈可以比的。
长公主当即豪气道:“不用去雨花阁,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说着,悄悄吩咐了吕嬷嬷。
只见吕嬷嬷笑着,很快带着宫人们前去安排。
王秀一头雾水,见四周林荫渐深,且走的路越来越偏,便问道:“这是去哪里的?”
长公主故意吓唬她道:“现在知道怕了,我要带你去冷宫。”
陆云鸿怕王秀担心,在她的耳边解释道:“这里也是花园,不过是皇上的私人花园,一般人不许进来。”
王秀恍然大悟,她就说这边的路看起来不常有人走动,原来是皇上是私人花园。
“皇上应该也有许久不曾来了吧?”
“瞧瞧这梅花上的积雪,好像已经积攒了好久,旧的化成了冰,松软的新雪又将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陆云鸿折了一支,拂去冰雪,递给了王秀。
王秀拿在手里把玩,发现梅花都冻成了冰花,只有那抹嫣红还在,看起来特别喜庆。
王秀用它挠了挠陆云鸿的肩膀,笑着道:“要是鞭炮就好了,炸得冰雪乱飞,肯定能把你吓一跳。”
陆云鸿见她还有心情淘气,便问道:“能吓到我你就那么高兴?”
王秀一本正经:“这样我就能罩着你了!”
说完,不忘掀了掀身上的披风,示意陆云鸿害怕可以钻进去藏着。
“噗。”长公主做了一个甘拜下风的手势!
她转头,对陆云鸿道:“栽了,你也不亏!”
陆云鸿忍不住笑,却伸手帮王秀捋了捋披风,故作严厉道:“别掀了,小心着凉。”
王秀握住他的手,感觉他的手心暖暖的,便戏谑道:“牵着相公这么暖和的手,我怎么会着凉呢?”
长公主停下来,不走了。
王秀见四周都是梅园,疑惑道:“就在这儿?”
陆云鸿握住王秀的手捏了捏,示意她别说了。
果不其然,只见长公主回头,一脸生无可恋道:“我怎么感觉我像个多余的太监似的??”
王秀回过神来,咯咯地笑,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是宫女呢?”
长公主翻了个白眼:“宫女可以思春啊,太监思春能有什么用?”
“比如我,相公都没有,却还忍受你们夫妻秀恩爱的折磨!”
王秀见长公主如此幽怨,没觉得她委屈,反而联想到了太监若是思春,那还真没有什么“鸟”用,一时间忍不住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