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佳节,全城并不宵禁。
各灯市争相斗艳,出来闲逛的才子佳人亦是不少。
其中,状元街为最。
这里一整条街都是金色的灯笼,和别处讨个喜庆的红色灯笼不同,又与花里花哨的大排街道不一样。
在这街上,金灿灿一片,恍如金榜悬于头顶,脚下踩着祥云一般,贵气十足。
又有着,一走走到底,大道通青云之说。故而读书人都喜欢往这里来。
其他闺阁小姐,家里长辈管得严的,也只有这状元街能来,这条街并未有车马,纵然人群拥挤,堵住前后两头的道,倒也不难寻人。
更何况,今日陆家准备好多灯谜,但凡猜中的,都可以拿走。
郑思菡一副年轻公子的打扮,摇着折扇,正在亭子里栖息。
突然听闻身边有一男子抱怨道:“何苦要来这里,要猜灯谜,别的地方也有。”
他身边同行的男子给他一折扇,并道:“你个蠢货,外头的灯谜如何能跟这里比?听说这些灯谜都是陆大人亲手写的,而且花灯随便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
“这么多啊?”
“废话,不然你当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要拿号排队呢。”
那两个人走过,郑思菡对身边的护卫道:“你去拿钱买个前面的号过来给我。”
护卫应声而去,另有一个小丫头连忙上前道:“小姐若是喜欢花灯,奴婢去给小姐买一个来。”
郑思菡道:“不,我要自己去赢回来。”
上一次因为太冷静,在王家吃了个大亏,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那件事是她太急躁了,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很快,护卫拿了号过来,是第十一号。
护卫道:“现在已经叫到第八了,就快到了。”
郑思菡点了点头,起身跟了过去。
不一会,人群中,一道怯弱的声音道:“爹爹,我……我怕。”
一道安抚的声音紧随其后:“不怕不怕,爹爹带你上楼去。”
郑思菡回头看了一眼,依稀只看到背影,还有成群的奴仆。
她皱了皱眉,怀疑那对父女是定国公和他的女儿姜晴。
她转过头去,心里嗤了一声,不得不佩服,陆云鸿弄出这个状元街,还真笼络了不少京城的权贵。
猜灯谜的地方,在街道中间的一处高高的牌楼上,那里上下都挂满了花灯,同样都是金色的,只是款式不同。
猜谜的人上前来,点了哪一个,便猜哪一个,若是猜中了,便可以把灯拿走,每个人就只有一次的机会,为了公平起见,猜走的灯都会及时补上,不过灯迷不一样了。
这一处不需要花钱,还能凑趣,因此不少人徘徊在此处,这里看起来也格外拥挤些。
突然,前面的两座石栏桥上玩起了变戏法,那是今夜特意架起来的七夕桥,底下引河水,给众人放河灯用的。原本也是极为热闹,现在玩起了变戏法,众人更是蜂拥而至,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好节目。
高处往下看,只见两岸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倏尔间,一条金色的火焰往前冲去,宛如火龙般在水面上转了一个圈,众人大惊时,它却宛如烟火般猝然而灭,顷刻间连影子都没有。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火焰不熄,金色夺目,水面金光四射,岸上璀璨耀眼,众人自发鼓掌,高喊道:“好!!”
一阵紧密的掌声掠过,金色的并蒂莲灯缓缓自桥下流出,待一会自行化开,分为两盏。只有从一而终的两盏,相遇时才会再行并蒂,众人惊呼不止,惊叹于陆云鸿的创意,直言若得陆云鸿这样的良婿,也不枉姑娘们在这七夕之夜,踏着月光,皎皎而来。
锦绣阁的三层看台上,王秀过足了眼瘾,方才收回目光。
陆云鸿给她倒了茶,将剥好的栗子递过去。
王秀看着裴善目瞪口呆的样子,笑着道:“跟着这么好的师父不学,你是想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啊?”
“快下去走走,今晚不要你带孩子了。”
裴善赧然,今夜他们是自行出来的,承熙有乳母照管呢,这里哪有孩子给他看?
可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出去,外面好多人啊,他眼睛都看花了。
陆云鸿看了一眼裴善,目光往外瞟,脚还没有动,脸倒先红了。
他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道:“你现在又没有喜欢的小姑娘,把自己弄这么紧张干什么?”
“就当是小孩子下去捡鞭炮,别在这里碍事了。”
裴善:“……”
他就知道,师父怎么会这么好心??
哼!!
王秀见他这别扭的性子,笑得不行,便道:“去吧,我想吃街头那家的米糕,你去帮我买一份回来。”
裴善听了,当即道:“师娘等着,我这就去买。”
他急急忙忙下楼,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可渐渐地小了下去。
陆云鸿戏谑道:“他反应过来了。”
王秀“噗嗤”一声笑,然后低头往下看,见裴善在底下抬头望呢。
王秀挥了挥手,示意他快些去,他这才重新迈动脚步。
原来他们是在街尾,放河灯的小楼上。
而那家米糕店在街头,入口的位置,裴善这一去,意味着要在这条街上逛一个来回。
裴善才刚走,陆云鸿就坐到王秀的身边,蹭着她的肩膀道:“这家伙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看着到是好看,不顶用。”
王秀推着陆云鸿的脑袋,没好气道:“你的才不顶用。”
陆云鸿轻哼:“我眼睛是不顶用,反正我又不用看别人,要那么顶用干什么?”
“我别的地方顶用不就行了。”
说着,抱着王秀蹭了蹭,王秀嫌他太烦了,一把推开。
“坐好,等会孩子回来看见不好。”
陆云鸿心知她指的是裴善,便酸酸地道:“那还真是好大一个孩子呢?”
王秀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反问道:“你不是?”
“我瞧着,你是比裴善大好多,可还不是个孩子?”
一天到晚就知道拈酸吃醋,真是太找打了。
陆云鸿顺势爬竿:“那是的,我也是好大的孩子,娘子要不也疼疼我?”
说完,靠在王秀的膝上。
王秀帮他捋了捋头发,心里一时柔软,便问道:“那么巧的心思,你怎么想出来的?”
陆云鸿道:“这还用想?我瞧着比娘子给计云蔚那些心思,也不知道浅薄多少?”
说着,又爬起来,认真地望着王秀道:“你可千万别跟我比了,我真的是江郎才尽了。”
王秀大笑,捏着他的脸颊道:“不许这样说,哪有人这样贬低自己的?”
陆云鸿哀嚎:“我说的是真的,你让我歇歇吧,少给计云蔚出点子,反正他拿着也没用,又找不到媳妇。”
“噗。”王秀喷笑,又捶了一下陆云鸿。
陆云鸿耍赖说疼,又借机靠着媳妇作怪,心情别提有多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