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秀带着两个小姑子走远了,范右和连左才将周陵带下来。
骄阳正好,林荫里却满是深深寒意。
看到早就凉透的茶,周陵淡淡道:“收了吧。”
范右上前,将茶水倒掉,将茶盏收了起来。
连左站在周陵的身后,小声地说道:“七爷,要不我们今夜就回京吧?”
“那样,说不定赶得及送曹……”
周陵转头,看向连左。
他那目光平静而空洞,却透出幽幽杀意。
连左很快就闭嘴了。
范右回来时,却还不忘瞪了他一眼。
眼下顾彦在金陵,曹伯又自尽了,就连一向待在七爷身边的秀筠姑娘也遭了罚,连左还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周陵并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看向这四周,的确是阴暗了点。
可这么多年,他不是一直都是活在阴暗里的吗?
恍惚中他看见了赵临,那个生来就俾睨天下的太子。然后周陵突然就笑了起来。
徐秀筠之所以会做出出格的举动,或许也正是因为,她在望月小筑见过那位太子殿下吧。
宛如神祇般的存在,那个活在光明中的太子。不远跑到行宫来,真的只是接受不了惠妃和安王的那桩丑事吗?
怕就怕……他是另有牵挂吧?
周陵对范右道:“把曹伯的死透给陆云鸿,看看他的反应。”
范右点头,离开前看了一眼连左,示意他赶快把七爷送回去。
周陵其实想会一会王秀,但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他知道陆云鸿之所以会这么疯,跑去金陵对安王下手,多半是因为王秀。
而到现在,王秀显然还并不清楚。
周陵在下山时,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他期待地想着,所有人都活在阴暗里的样子。
于是很快,长公主收到一封密信。
一封关于陆云鸿金蝉脱壳,在金陵联合徐家对付安王的密信。
看到信的一瞬间,长公主警惕地看向周围,随后烧毁。
不过她并没有声张,而是谎称赵安年的身体不舒服,把王秀骗来守着。
随后又以自己肚子饿为由,说是去吃点东西,实则偷偷来到了山庄。
陆云鸿见长公主私下来见他,心里便已经有了猜测。长公主也是开门见山,直言道:“你在金陵都做过什么?”
陆云鸿坦白道:“想杀一个人,不过没有成功。”
长公主阴沉着脸,神色冷厉道:“那你记好了,从现在起,若是有人在查这件事,你就说是我吩咐你去做的。不过目的不是要安王的命,而是狠狠教训安王。”
“只是没有想到,安王受了烧伤还感染上了时疫,这一切都是巧合。”
陆云鸿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愿意为了妻子而包庇他,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
可长公主却道:“安王作恶多端,早晚会有人下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沉不住气。但我希望下次你不要再脏了自己的手,杀一个人是很容易,可问题是你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吗?”
长公主说完,愤然转身。她不喜欢陆云鸿无所顾忌的模样,这样会连累到王秀。
想想她们如今安逸的日子,也不过堪堪几个月。向来争权夺利都是男人们的事,而她一位长公主,要护一位世家夫人绰绰有余。
但前提是,这位夫人的夫家,足够干净!
陆云鸿眼见长公主就要离开,当机立断道:“殿下,等等。”
长公主回头,不耐烦道:“你还做了什么?”
陆云鸿摇头,说道:“望月小筑……那个地方是有人刻意买下的,计云蔚和宋沐廷误打误撞住过来,那背后的主人并不简单。”
“我听那里的丫鬟说话,满口屠戮满门。据我所知,三位王爷除了安王,其余两位王爷还算安分,不知道皇族宗亲里,有没有特别不安分的?”
长公主的眸色猛地一沉,她想到了自己决心要掩藏的秘密。
也正是她这一慌乱间让陆云鸿捕捉到端倪。
只见陆云鸿沉声问道:“殿下知道?”
长公主背过身去,冷冷道:“本宫并不清楚,陆云鸿,你好自为之!”
长公主说完,急匆匆就走了,看那步伐,似乎有些慌乱。
陆云鸿眯了眯眼,很快就想到了顺元帝的庶弟诚王。
但诚王夫妇恩爱有加,府上一直其乐融融,没有必要冒险跟他为敌?
更何况,这池浑水里,也没有诚王想要的东西。
当今皇上有四个儿子,虽说如今废了一个,还有三个。皇城再乱,说到继位,诚王绝无可能。
更何况太子储位已稳,谁敢与之争锋?
而他们陆家背靠东宫,又是谁胆敢算计?
连长公主闻之都变色的人物,莫不是……皇族禁忌?
陆云鸿往前走了几步,他看着逐渐暗沉的夜色,手指慢慢紧握成拳。
无论是谁,只要胆敢出现,他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陆云鸿想着,等王秀回来就坦白一切,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他们夫妻都将一起面对。
这突然生出的勇气,来得汹涌又明确,他仿佛看见自己的心墙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就等着王秀往里钻了。
然而他等到夜色微凉,却等来吕嬷嬷的传话,说是今夜长公主身体不适,王秀不回山庄了。
这一刻的陆云鸿是真的委屈了,媳妇怎么可以为了……旁人就丢下他呢?
就算是个女的也不行啊!
媳妇……
陆云鸿在心里喊着,突然就想给长公主找个夫君了。
你说大晚上的,你叫谁留下不行?为什么偏偏是他媳妇?
他本来想跟媳妇坦白后再温存一番的,但是现在……他的脸在冷风中都吹麻木了也没有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