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绒绒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荒山峻石,飞沙漫天,冷月半匿,星光微闪,面色微青的囚徒僵硬地连成一整条长长的队伍,向着好似是山下的不可知之地连绵而去,此行不知是否有归途,但显然,这件事也并非这些被束缚的囚徒所能决定的。
所有这些景象糅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格外诡谲又让人害怕的画面。
虞绒绒原本只是有些愕然地看,但那些过于均匀的脚步声如雷降般砸在她耳中,她突然觉得小虎峰好似有了某种奇特的律动。
律动从山下而来,从那些脚步声中来,也好似来自更深更远的地方。
像是在这一瞬间,整个小虎峰都活了过来。
她好似在这样的脚步声里听到了均匀悠长的呼吸。
那呼吸声并不重,却很均匀,好似早已与天地之间,山与风沙之间融为了一体,再静默注视着这一方天地。
那道曾经在她脑海里指点过她一次的声音倏而又响了起来。
“看见什么符了?”
那声音依然古井无波,无喜无悲,自然也殊无恶意。
虞绒绒下意识答道:“一些说得出名字的,和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小虎峰,原来竟是一座符山吗?”
“不错,天下一阁两山三派四宗门,哪儿没点看家的本事呢?浮玉山一山所能,都在这里了,你且看好。”
虞绒绒不是很明白自己应该看好什么,但下一刻,许是那道声音的主人大手微挥,也兴许是其他一些原因,她的面前山不是山,夜不是夜,而是变成了瑰丽的无数线条。
确实是繁复震撼到几乎不输御素阁护阁大阵的存在。
仿佛星河流转的规律便在此处,也好似她之所见,就是此方天地的无上法则。
但虞绒绒还是从里面看出了几分莫名的眼熟。
很少,但仿佛那才是这一处小虎峰……又或者说,万无大牢的支撑。
她的神识在上面落了太久,那道声音终于又响了起来。
“很熟悉对吗?”
虞绒绒颔首:“是的,但为何……?”
“之前你在小笑峰不是说得很好吗?”那声音倏而带了一点极轻微的笑意。
虞绒绒没料到,这神出鬼没的声音主人竟然好似将整个浮玉山都执掌手心,连之前发生的之前都了如指掌。
只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对方所指,只得问道:“前辈是指……哪一句?”
“笔留下痕迹的地方,笔锋总会自己说话。”那声音道:“这就是笔锋说的话。”
虞绒绒有些恍然,却依然有些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她想要再问什么,面上却突然一冰,猛地从刚才奇特的状态里醒了过来。
却见傅时画一指轻点在她眉间,有幽蓝的光在他指尖萤萤亮起。
看到虞绒绒的眼神逐渐清明,他眼中的担忧终于散开了去:“还好吗?”
虞绒绒愕然道:“我怎么了?”
二狗小声道:“可吓死二爷爷我了!那队人过去没多久,我们准备继续出发,你虽然还醒着,但怎么叫都叫不醒!是不是有人摄住了你的心魂?!”
虞绒绒思忖片刻:“大师兄,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那道声音吗?我刚刚……又听到了。”
傅时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却并不急着追问,只道:“时间不早了,方才那些囚徒身后,还有许多狱卒,此刻理应是守备最薄弱的时候。我们先去找七师叔,到时候再一起说。”
二人一鸟继续赶路,情况也确实如傅时画所说,此去一路竟然真的再无半点人影,他们极为顺利地重新潜入了南二所的画卷之中。
熟悉的阴冷渗入皮肤,虞绒绒竟然反而有了安心的感觉。
直到他们站在了耿惊花的那一间牢房门口。
被虞绒绒勾破的符意竟然重新密布,而大家颇为担心的小老头舒适地躺在摇摇椅上,一晃一晃,头微微歪着,发出了过分响亮的鼾声。
左右隔壁不断有被这样的鼾声打扰后烦不胜烦的暴躁踹墙声。
然而七师伯显然毫无所觉,你踹任你踹,我自睡大觉。
虞绒绒:“……”
傅时画:“……”
二狗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很是感慨道:“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究竟我待的地方是金丝笼,还是说七师叔随遇而安,遇囚室也能做笼,让此处蓬荜生辉呢。”
虞绒绒叹了口气,认命般抬起手来,再去从外面来解此处的囚符。
从外面看,这符又有些奇妙不同。
比如有些线要更曲折,有些弯曲要更奇特,若非虞绒绒过目不忘,对此前牢笼中的符的每一条线都记得一清二楚,恐怕都难以发现其中区别。
既然不同,落笔解法自然也不同。
那道声音没有再响起来过,但这一次,虞绒绒的速度就快了许多,短短一炷香时间后,两人一鸟就已经站在了酣睡扯呼的耿惊花面前。
傅时画面无表情地拎着贴着热气腾腾符的肉夹馍,打开包在上面的层层油纸,让内里的香气散发出来,席卷了整个小牢房,再悬在了耿惊花上空。
一时之间,两侧牢房乱踹墙的声音都低了,取而代之变成了谩骂。
“格老子的!哪个搞了肉来这里!!他妈的我大半夜的饿晕了吗?怎么闻到了肉香?”
“哪个杀千刀的搞到肉了!快给我也来一口,太想吃肉了我,他妈的吃独食的我咒你生了儿子没xx!”
……
污言秽语从四面八方而来,耿惊花终于闻见了这般香气,抽了抽鼻子,缓缓醒来,再听到了四处的谩骂。
他揉了揉眼角的眼屎,面无异常毫不在意地接过傅时画手中的肉夹馍,放在鼻子下面再闻了一大口,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旋即,他气沉丹田,倏而开口:“骂骂骂什么骂?就你们长嘴了?这年头,哪个生儿子哪个倒霉,爱没什么就没什么,关我屁事!就吃肉,就吃肉,馋不死你们!嘴巴都给我放干净点儿啊!”
一时之间,牢狱里骚动更盛,关都被关起来了,怎么还有人管上自己的嘴了?
哪里有人肯真的闭嘴!
虞绒绒目瞪口呆地看着耿惊花一边大口咬着肉夹馍,故意发出砸吧嘴的声音,再在每一口的间隙里唾沫横飞,舌战群雄,有些瑟瑟发抖地躲在小牢房的角落里。
直到耿惊花将那肉夹馍吃完,再一伸手。
虞绒绒:?
耿惊花举了半天手却毫无回馈,不由得有些不满地皱眉看去:“我的油爆腰子馕坑肉烤羊肉夹饼子呢?”
一刻钟后,虞绒绒傅时画和二狗被耿惊花赶出了牢笼之外,面面相觑。
“明天一定要有油爆腰子!三个!没有油爆腰子别来见我!”
有那么很多个瞬间,是真的很想扔着耿惊花在这儿不管了的!
两人一鸟踏着夜色重新出了万无大牢,脸色极其不佳,然而天色已经即将微白,约定了第二日再见后,俏狗花向着小渊峰的金丝笼而去,剩下二人直奔学舍,躺了不到三炷香的时间,再做出一副有些困倦的才醒模样,与同门弟子们精神抖擞地去上课。
如此连续大半个月后,虞绒绒脸上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虽说进出万无大牢、解开内外符阵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已经到了提笔落线的地步,但她整个人的腰身好似都瘦了一小圈,连第一日吃的时候觉得世上竟有如此美味的炒凉粉都觉得不香了!
再反观在牢笼中过于津津有味,逐渐油光满面的七师伯,虞绒绒终于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七师伯还想在这里住多久啊?”
耿惊花摇晃着身体:“被关的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是不太急,只是我很好奇,这左邻右舍牢房里的人都换了三批了,可见这浮玉山也不是真的关了人进来以后,便要不讲道理的一关到底,总是要审疑犯的吧?怎么你提也不提,问也不问我们这几日的动静?”傅时画坐在一旁的草垛上,微微挑眉:“若是七师伯有什么旁的计划,再在这里多留几日也是无妨,但起码……或许应该先告知我们?”
耿惊花微微笑了起来:“第一日来这里的时候,还能炸掉一件囚室,怎么现在都快要背下来此处的符阵了,反而束手束脚了起来?”
虞绒绒愣了许久,慢慢站起身来:“炸掉一间囚室?我?那间囚室是我干的?”
二狗倒吸一口冷气:“二爷爷不在的时候,你们竟然如此惊天动地吗?”
耿惊花微微掀起眼皮:“不然是谁?”
虞绒绒陷入了沉思。
傅时画挑了挑眉:“原来如此,倒也……不是很意外。”
二狗也想起了什么,甩动头顶的红毛:“确实。”
虞绒绒的沉思更沉了些。
半晌,她从袖子里后知后觉地掏出来了一副皱皱巴巴、边角已经有些破烂了的宣纸,慢慢展开来:“……总,总不可能是这个吧?我真的就是手痒、随便画了几笔罢了!”
……
“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几笔就有此等效果!”有人拍案而起,怒声反驳道:“那可是一整件茶室,而且是有符阵掩盖保护的茶室!”
才悠悠醒来,脸色还有些不好的老林长老扫去一个眼刀:“哦?是吗?却不知程长老有何其他高见?要炸掉一间囚室,程长老需要几笔啊?”
对符之一道一窍不通的程长老噎住,半晌才道:“你们这些神神叨叨的符修很了不起吗?!我才不管要用几笔,总之,找出那个人是谁,万无大牢可以炸,但决不能影响到小虎峰下我们的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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