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画确实也掉入了魔域之中。
杀了这么多魔兽与魔族后,准确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深入这些玩意儿的老家。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一片山林之中,山林的树干殷红,正在潺潺流出浓稠却没有味道的红色液体,一切都显得很是诡谲又可怖。
光线越来越暗,山林深处逐渐有一点又一点的奇特光亮起。
傅时画的目光移开,却又飞快移了回来,再顿住。
那哪里是光,分明是一双又一双幽暗的魔兽眼睛!
甚至有的魔兽,拥有三只或更多的瞳孔!
倒也不是很稀奇。
毕竟被他杀过的魔兽里,奇形怪状的也不在少数。
傅时画面无异色,只抬手将自己在此前的坠落中被搅散的长发重新束起,再伸手翻腕。
渊兮浮现在他的掌心。
他垂眼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另一只手并了两根手指为剑,轻轻从渊兮的剑身上擦过,剑气碰撞,带起了一阵悦耳的金石交错声:“好久不见,不过,你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吗?”
渊兮很是顿了顿。
如此名剑,当然是有剑灵的,但渊兮上的剑灵并不完全,只能简单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所以此刻,傅时画明确地感觉到,在自己说“好久不见”的时候,渊兮还在亲昵地蹭他掌心。
等他话锋一转,渊兮显然沉默了许久。
颇有一种“虽然我也很操心你小师妹的下落,但明明都这么久不见了,你和我的寒暄要不要再更敷衍点儿?”的无奈。
傅时画显然领会到了渊兮的意思,低声笑了笑,屈指弹了弹渊兮的剑身:“这不是只能问你了吗?”
确实是这样。
剑与主人之间,总有一种奇特的缔连。
就如同若是主人身陨,本命剑便是再远,也能遥遥感受到一般。渊兮到底在虞绒绒体内将养了这么久,对她的气早已十分了解,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便是相隔两界,也是能感应到的。
渊兮平静地在傅时画的掌心点了点。
傅时画轻轻舒出一口气,眉宇之间的那抹郁色终于散去:“她没事吗?那真是太好了。”
渊兮再颤动了一下。
“为什么不去找她?是我不想去吗?至少我也应该先从这里出去吧?”傅时画挑眉一笑,感慨至极地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渊兮啊,你看看前面,你可到底是我的本命剑,难道不应该先担心我要怎么从这儿的魔兽中杀出去吗?”
他起剑,剑光折断了面前丛林的粗壮躯干,再将这一路闪避不及的魔兽直接拦腰斩断!
血色冲天中,他像是劈柴一样毫无美感地砍出了一条路,硬是在这样奇诡的丛林中走出了点信步闲庭感,甚至还有闲暇继续和渊兮聊天。
“嗯?你说我要怎么找她?”他再一剑落下,很是思考了片刻,然后眉目飞扬地竖起了一根手指:“有了。”
“让我先来找找那个著名的魔宫在哪里,只要我闹的动静够大,她就一定能看到我。”
……
如果虞绒绒知道傅时画的处境的话,可能一眼就会认出,他所在的地方竟然恰好与她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且从那片名为魔血丛林的地方走出来的唯一办法……也确实是杀出来。
在思考了许久三师伯所处的阵与魔宫的关系而未果后,空想无益,虞绒绒决定,还是要先去魔宫看一看,或许才能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案。
所以她向前疾行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些。
魔域有大片大片的荒芜之地,而这些地方却不总是宿无荒漠那般真的空无一物,更多的,则是栖息着许多魔兽。
想要绕过魔兽当然也不是不可能,但总有的时候,会惊动这些外貌过分崎岖一言难尽的魔兽。
不像傅时画的斩魔经验丰富,虞绒绒承认自己在这一路上,实在是受到了很多次惊吓。
其实御素阁的藏书楼里,是有魔兽图鉴的,但图鉴到底只是几笔白描,关于体积的描述也只是浮于表面,此刻真正见到的时候,才能看到那些图鉴所不能呈现出来的细节。
比如八只眼睛三人高的老鼠模样魔兽突然转头盯着你的时候,会顺势竖起那根宛如旗杆一般的尾巴,尾巴尖上还有红色的奇特三角形。
又比如说,长了六根尖角的犀牛模样魔兽在张开嘴的时候,会露出内里密布的尖牙和血红细长如蛇的舌头。
虞绒绒龇牙咧嘴,一路御笔疾行,甩开了无数无意中发现了她的魔兽,却也还是不得不在某些时候屈服于过于悬殊的体型差,向身后甩出无数张爆炸符箓。
火光在她背后冲天,她的脚下却又有鳄鱼般的巨大魔兽倏而张开了嘴,向着她的方向爆冲撕咬而来!
虞绒绒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谢自己曾经登过那么多次梅梢雪峰之巅,真正练就了一副飚剑……或者说飚笔的速度。
见画如残影般骤顿折身,避开那些因为爆炸而从半空而落的泥块亦或魔兽残躯,硬是从魔鳄闭上嘴的前一瞬间冲了出来!
虞绒绒甚至还顺手向那张拥有一圈又一圈牙齿的狰狞大嘴中,扔了一把符箓。
片刻的寂静后,魔鳄被炸了个底朝天,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哀嚎,而虞绒绒却已经一溜烟冲出了半片沼泽。
她冲得实在太快,一时之间难以刹车,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掠过了一处魔族村落,甚至好似还和其中几个站在屋顶上的魔族飞快对视了一眼。
虞绒绒:“……”
她是不是猝不及防被发现了!
虞绒绒笔锋一停,稍作思考,还是捏了个隐神诀,悄然转回了那处村落附近,心道她虽然不愿额外生事,但若是此处魔族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意欲上报魔宫,那么她不介意先一步杀魔灭口。
结果还老远,她就看到了刚才站在屋顶上的几个魔族正在兴奋地指着她刚才路过的方向,大声尖叫。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刚刚有魔宫使者路过!!!”一个皮肤黝黑的魔族激动地拍打着屋顶:“我已经多久没见过魔宫的人了!这是不是说明魔君殿下的恩泽雨露还在,他老人家并没有忘记我们这里?”
“呜呜呜魔君殿下!!!”另一位看起来面相莫名有些憨的魔族已经激动地落下了眼泪,然后他飞快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叉腰认真道:“我也要变强!变更强才能被更好地为魔君殿下效力!离魔宫更近一点!此前我还没见过魔宫的人有多厉害,但你们看到刚刚那位魔使的英姿了吗!那以后就是我的目标了!”
虞绒绒:“……”
???
怎么这些魔族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为什么竟然会有一丝莫名的淳朴气息??
淳朴这个词,还能和魔族搭上边的吗?
虞绒绒甚至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原本目的,在附近再驻足了片刻,确认这几个魔族的模样不是演出来的,这才带着满心震惊继续向魔宫的方向驶去。
魔族的本源确实是人类。
只是这些人类修炼了天地所不容的魔功,身体也随之发生了一些奇特的变异……当然,他们自己将这种变化称为“化形”,代表着他们“褪去凡躯”,距离“成魔成神”的路,又近了一些。
后来,这些变异让他们逐渐变成了仿佛与人类不同的、另一个种族的存在,他们生来便能够修行,力大无比,却也拥有着固有的缺陷。
——这种修行是被动且不可逆的,而到了一定的境界时,便有极大的可能会陷入失控状态,成为只懂得杀戮的怪物。
而他们也会在这样的杀戮中,吞噬被猎杀的生灵,纳入自己的体内,再融合出一些更加可怖而毫无理智的存在,这也是魔兽最初的由来。
以上这些,是御素阁的藏书楼中,有着十分明确书面记载的文字,也是每一个修道之人,在进入门派后,所学的关于魔族的第一课。
也因此,修真界将猎杀魔族与魔兽为己任,以避免这些只懂得杀戮的怪物为祸人间。
杀魔族,好像从来都是天经地义之事。
但此刻所见,虞绒绒竟然第一次发现了魔族这个种族的另一面。
而且,她之所见,竟然和宗狄记忆中所呈现出的魔族模样,又有许多区别。
宗狄虽然确实踏足过大半魔域,对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可谓了如指掌,但却到底生来便处于固有的阶级中,所接触的所有魔族都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慢,他或许也曾路过过虞绒绒现在所见的小村落,然而他绝不会为之而驻足。
甚至会因为对方或许发出的过分吵闹的声音而皱眉,再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将整个村落都付之一炬。
看到这些记忆的时候,虞绒绒自然理所应当地将所有的魔族,都当做了是宗狄一样的人。
——而这,其实也符合她一贯以来对魔族的印象。
但直到此刻,她才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上,或许其实从来都只有自己双眼所见,双耳所听,用自己的心所悟的,才是真实。
有了这一次的经历,在下一次遥遥看到魔族村落的时候,虞绒绒已经提前隐匿的身形,再悄然进行了新一轮的观察。
这一次,她却又看到了其他不同的魔族。
那些魔族依然有着完全不符合人族审美的长相,天生大力,却竟然也会遭受到魔兽的侵袭,他们甚至会在村落之外布置许多抵御魔兽的巨大武器,魔族的母亲也会天然地保护自己的孩子,仿佛拥有着所有人类所拥有的的人性光辉。
然而他们却无一例外,对着魔宫和魔君有着深入骨髓般的憧憬与绝对臣服之心。
这样的憧憬与绝对臣服,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与魔族天性中的好强好战和暴戾,是有一些微妙的违和的。
虞绒绒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种违和。
她开始重新翻看宗狄的记忆,总觉得自己可能还有许多细节没有注意到。
还没等她翻到什么,她已经再次路过了一个已经成了小镇规模的魔族聚集地,并且在这里见到了她十分眼熟的黑斗篷魔使。
她的手中已经下意识凝出了符意,但很快,她又硬生生掐散了这样的杀气,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这些黑斗篷身上的气息,明显比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黑斗篷魔使身上的,要弱太多。
换句话说,对她其实毫无威慑力。
小镇中有一块空地,几名黑斗篷魔使此刻正站在空地上,姿态傲慢嚣张至极,他们的面前躬身站了一大片魔族,以虞绒绒的眼力不难看出,那片魔族都已经到了濒临进入失控状态的边缘!
虞绒绒掐着隐神诀,悄然落在了距离这些人稍远,却又足以目睹空地所有景象的某棵树上,凝神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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