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山带水,四塞之地,果然不愧天下之脊,六合之龙首之称。
江舟不懂风水堪舆之术,但通过“李白”所见,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帝王之气!
这座雄绝世间的帝城,全不似人间之城,而是云上天宫。
城中间一座似有金光万道的连绵殿宇,一眼便知是皇城所在。
“李白”御神鸟之背,俯视山河,如掌上观纹。
高临九天,已经看见皇城之中,一条长逾千丈,雕刻龙纹云篆的华丽长阶。
从皇城门后,直通一座如天宫般威严宏伟、瑰丽无双的大殿。
紫宸宫,含元殿!
帝王之居,群臣叩首,掌御乾坤,拨弄日月之所在!
也就是民间常说的金阙。
据说群臣百官,便在这条御道两边朝拜人皇。
能入金阙者,都是位高权重王侯公卿,重臣大吏。
在皇城之外,九百九十九步之外,有一座高楼。
一面漆黑如铁的巨鼓,便高悬其下。
应天楼,登闻鼓。
找到目标所在,“李白”化影驾御神鸟,自高天坠落。
“什么人!”
“敢闯玉京神都!”
“速速止步!”
才落至玉京上空千丈之外,便听闻几声暴喝接连响起。
几股无上斥力,从城中数个方向升腾而起,如同一个无形的护罩,倒扣玉京城。
重重阻力,让他座下神鸟寸步难形。
江舟早有所料。
堂堂大稷京城,首善之地,若这么容易闯进去,早就已经被人攻破。
“哈哈哈哈!”
“方寸山闲人李白,特来敲登闻鼓,叩阙面圣!”
长笑之声震动玉京。
如同一滴冷水滴落沸油,上至公卿,下至百姓,俱是沸腾。
“登闻叩阙?!”
“嗯?”
“圣道之气?!”
“神鸟凤凰!”
“紫泥诏书!”
适才那几个声音再度响起,却震惊无比。
“放开去路。”
一个威严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
“李白”顿感神鸟之下的无边斥力散去。
这几个声音的主人,都是站在大稷最巅峰的人物。
圣道之气,紫泥诏书,神鸟凤凰
比谁都清楚,这几者同时出现,意味着什么。
“金锤灼灼舞天阶!”
“李白”长声大笑,御神鸟而下。
漫吟声中,袍袖一挥,一只巨大的金锤凭空显现。
朝着应天楼下,登闻巨鼓,缓缓锤落!
“咚!”
“咚!”
“咚!”
鼓声如雷,双耳希声,却起自人心之间。
远在数万里之外的白麓岩上,众人神色惊骇之极。
白石台上,太守范缜腰间一物忽然绽放金光。
范缜神色郑重,解下腰间物。
原来是一方大印,是他的太守印玺。
鼓声一响,印玺便绽放金光。
他捧起印玺,三声鼓响一过,印玺便脱手而出,缓缓悬浮空中。
投射下金光。
金光之中,竟显现出万里之外的皇城景象!
所有人都是一惊。
江舟本体也不例外。
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登闻鼓响,天下皆闻,群臣俱应。”
王晋见得他神色,虽有些疑惑以他才学,怎么不知这种赏识,但还是解释道:
“各级官员的印玺,都非是一般之物,承载我大稷国运,有人道气运加持,”
“所谓登闻,登闻于天,却也是对群臣的一个警醒,能通过宝玺,示警各级官员,如太守一级印玺,更是能将万里之外的登闻之景,显化眼前。”
江舟这才明白。
这时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那个狂生竟然真的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叩金阙,告御状,不仅是人君的无上威严,更是百官朝臣的脸面尊严!
有什么天大的事,他们处理不了?
非要闹到君前?
若真有人被逼到敲响登闻鼓,直面圣君的地步,岂不是说他们这些百官群臣全都是尸位素餐之辈?
所以说敲登闻鼓的严重性,不仅是因为所告御状本身要承担的重责,有丝毫差错,后果就不堪设想。
很容易变成诬告不成,自己倒陷了进去。
即便告成功了,也是得罪了满朝武。
从此往后,除非你躲起来,或者离开城郭,去往荒野之地,否则将处处寸步难行。
朝臣百官,是不会自降身份,亲自针对。
但下面的官吏可不会客气。
不必什么阴私手段,只要盯着你,稍有把柄落于人手,便能光明正大地整治!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干犯王法官律?
原黯、商容二人看着太守宝玺之下显现的景象,相视一眼,隐露忧色。
此时玉京城中,无数官员被登闻鼓惊动。
无论在干什么,都停了下来,纷纷抬头看向金阙方向,面色不善。
“你欲何为!”
一个身穿朱紫袍服的官员口绽春雷,抬头直指“李白”化影,暴喝出口,神色不善。
眼神却惊疑不定地在其脚下神鸟流转。
“唳!”
神鸟一声清唳,口衔紫泥诏当空坠落。
朱紫官员大喝:“大胆!惊动圣驾,你万死难赎!还不速速下来,叩阙拜君!”
他是主管应天楼的官员。
登闻鼓一响,首当其冲便是他。
“罢了,呈上来。”
正当他想有所行动,那威严淡漠的声音再起。
便见一个满头白发如雪的宦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含元殿前,手中拂尘银丝一卷,化作大手,将紫泥诏书抓下。
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上空的神鸟与“李白”化影,便转身走入含元殿中。
整个玉京城,无论王侯公卿,武官员,连藏于其中的各家各派中人,全都在屏息凝神。
整个白麓岩上,所有人也都在提心吊胆。
天地间似乎陷入了一股沉重的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着结果。
是君王一怒,山河俱震?
还是君恩垂化,普降天下
死寂只持续了一阵。
那威严淡漠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南州刺史鲍信,犯,不作为之罪,尸位素餐,致令万千流民惨遭屠戮。”
“着,南州清吏台,革其职入狱。”
真的被他告成了?!
众人皆惊。
白麓岩上,一个头发花白的清癯老者,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小跑出来。
即便那声音的主人远在数万里之外,他也仍郑重地整理衣冠,朝着宝玺金光跪下叩首。
“臣,清吏台柳致恭领圣谕!”
那声音主人似乎能听到他的话一般,微微一顿,又再度响起:“着,南州六府台,重审消闲谷一案。”
又有六位官员从其中急急跑出,叩首领旨。
没有人敢出声,即便那声音静默了下来。
声音似乎在沉吟,半晌才又再度响起:“着,南州肃靖司靖妖将军李玄策,重查南州谋逆一案,念李玄策无暇抽身,着其麾下都尉许青、校尉江舟,代为清查。”
“特赐其圣祖人皇金敕请用之权,金敕之下,太守府、提刑司,平蛮将军元千山,皆听调遣。”
“臣等,恭领圣谕!”
太守范缜,远在吴郡城中的谢步渊,还有缩在将军府中自省的元千山,都朝天叩首。
那声音再起:“如此,你可满意?”
众人凝神看向金阙之上,驾御神鸟的那个狂生的身影。
“李白”化影本在闭目静听,此时睁目开口:
“便如此而已?”
声音淡漠威严依旧:“便如此而已。”
“李白”沉默半晌,不知为何,令人心中惴惴不安。
严、商二人更是提起了一颗心。
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人皇如此,已经是出乎他们意料,天大的恩德垂青!
“哈哈哈哈!”
李白忽然一声大笑。
“好,如此便如此”
严、商二人闻言提起的心微落,刚想松一口气,下一刻,却又立马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