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南非。
连尘匆匆从外面特训回到基地,就看到一直封闭的房间此刻被打开,两名组织里的人正严谨地守在门口。
“怎么回事?”
那是小十一的房间,自打上次小十一离开之后就没有再打开过,而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力私自去打开她的房间。
当连尘匆匆赶到房间门口,看到里面的情况时惊呆了。
被折磨的油尽灯枯的女孩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中,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磨难,往日白皙的皮肤暗沉无色,发色枯黄,仿若快走到了生命尽头。
她就躺在那。
就快要死了。
“这、这……这谁干的!”连尘急得一个踉跄跌在女孩床边,望着奄奄一息的女孩,心疼的说不出话,紧紧地握住了女孩的手。
可是那手冰凉。
像是石头般,又硬又冰,寒意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此时此刻连尘已经顾不得去想苏倾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小十一是他们师父最宝贝的弟子,是他们都捧在手里疼的宝贝啊。
可如今你看看她的样子,像是从死人堆里被人挖出来,只差一口气就要死掉。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连尘伸出手想摸一摸女孩的脸,试图给她传递一些温度。
她变成这样,让他们这些疼爱她的人看到怎能不心疼?
“是傅修远。”
淡淡的嗓音传来,连尘抚摸女孩脸颊的手微微一顿,不敢置信地朝后看去。
傅修远?
“你说……是傅修远?”他不太相信,思索几秒之后,摇头:“不对,傅修远明明很疼爱小十一,怎么会这么残酷地对待她?”
“你爱信不信。”
秦风的表情很无所谓。
他跟连尘说完话之后,便将视线转到了苏倾城的身上,伸手为苏倾城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经历了什么,我原先也以为傅修远是她最好的归宿……”说到这,他苦笑一声:“可是那天我接到了她给我发的信号,让我去救她,我赶到时,她就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了。”
“什么?”连尘的瞳孔骤然一缩,满脸不敢置信。
可是面前的人是师叔。
师叔会骗他吗?
事实证明不会。
被连尘的目光打量着,秦风的心理承受力很强大,似乎想起很恼怒的事,他的脸上逐渐翻腾起怒气:“傅修远简直不是人,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从七号公馆救出来。你知道,傅修远都强迫她做了什么吗?”
“什、什么?”连尘突然被这么一问,一下子懵了。
秦风抿唇,眸光似刃:“他要逼着小十一生孩子……”
“什么?”
连尘一听登时站了起身,双眼瞪的老大,不敢相信也惊讶于傅修远竟然能做出那种没品的事情。
怎么会?
傅修远虽然这人不好相处,但看起来好歹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呢?
“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不会?”
秦风冷冷地将他不敢置信的呢喃打断,冷哼:“你难道不知道傅修远对她的执念有多深,那么男人疯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连尘:“……”
他突然没话说了。
是的,在他的记忆中,傅修远对苏倾城的感情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执着的一种情感,他是知道傅修远不会对苏倾城做出过分的事情,但这一切……好像是建立在苏倾城乖的情况下。
如果小十一不乖的话,傅修远大概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所以小十一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真的是傅修远做的?
望着床中熟睡着的小十一,连尘的眼眶逐渐发红,心疼和愤怒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叫他的呼吸越来越不稳,胸膛起伏剧烈。
傅修远竟然敢这么对待他们的人,太过分了。
他绝对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要想办法,他得让对方知道欺负他们的人的下场!
连尘的情绪一丝不落地映入了秦风眼中,秦风望着愤怒不已的连尘,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弧度,眼角的光都变得轻蔑了许多。
他可没说谎。
他说的都是事实。
只不过是上一世的事实。
上一世小十一和傅修远订婚后,和许文安逃跑不成便被关在了七号公馆,一年后生下孩子,在生产之后抓住机会向PF总部发出求救信号,刚好看到信号的人是他,便赶去救援。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的她。
那时刚生产过的她满身虚弱,一双眸子却透明的清澈,吸引住他的则是她的双眼,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求生欲,还有对另一个男人的恨意,即使她虚弱的快要死掉,也拼尽全力地想活下去,去杀死那个让她变成那般不堪的男人。
傅修远对她而言是什么?
恶魔。
毁了她的爱情,虽然那爱情并不美好,毁了她的清白,用联姻和孩子强行捆住她,试图捆她一辈子,等于毁了她的整个人生。
刚刚好。
算算日子,如今小十一和傅修远刚好订婚一年,而上一世发生这些事情的事情也正是订婚一年后。
他不仅要苏倾城忘记傅修远的好,还要她记起傅修远的坏。
只有想起了傅修远的坏,才能激发出她对傅修远的恨意,双方相斗,直至你死我活,这样他们就永远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啊。
完美的计划在秦风的心中逐渐成形,慢慢施展着。
积攒了数年的不甘心也在这一刻得到些微的释放,叫他心情舒畅,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女孩的脸颊。
就是这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上一世将她从七号公馆救出来时,她就是这般死气沉沉。
那个时候,是他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在他精心调养下她好不容易恢复些元气。
可是她疯疯癫癫的,长时间的关押、失去自由的压迫,早就压垮了她的理智和神经,她每天都活在恨意与愤怒的深渊之中,都是他不辞辛苦一点一点把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的啊。
可是为什么之后她还是跟害她的罪魁祸首在一起了?
那他算什么呢?
凭什么把她害成这般的人却能在最后享受她的爱,而拼命带她走出深渊的他,却要被遗弃在深渊里——
他不甘心!
“师叔?师叔?”忽而急切的唤声从耳旁传来,秦风的思绪骤然回神。
连尘使劲拿开了他放在小十一脸上的手,不满开腔:“您手劲太大,把小十一的皮肤都捏红了。”
他侧眸看去。
女孩的脸颊已经微微红了一小片,正是他的手刚刚抚过的地方,原是他陷入情绪之中,一时不小心上了他。
秦风眼底顿时生气一抹歉意和疼惜:“抱歉,我太激动了。”
疼惜是真的,激动也是真的。
他也有些懊恼,恼怒地看了一眼那只不小心弄伤苏倾城脸颊的手,用力握了握,最后还是松开了。
连尘见此也没说什么。
只是,连尘心中也不甘心,愤愤咬牙:“师叔,小十一被欺负这件事不能就此罢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被欺负。”
“那你想怎么做?”秦风饱含深意地瞧了他一眼。
连尘还不知道自己的情绪都在对方的掌握中,咬牙道:“傅氏的根基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我若是想动傅氏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但我不能放任伤害了小十一的人在外逍遥。”
“还是算了吧。”
秦风忽然说。
连尘听见这话猛地一愣,不敢置信地朝秦风看去:“师叔,小十一是我们的人,你难道忍心看着她就这么被欺负?”
“没有。”
“那您……”
“这是小十一和傅修远的恩怨,我想我们不用插手,小十一应该也不希望我们插手,你说是吗?”秦风直勾勾地瞧着连尘,目光深锐。
连尘皱了皱眉心,“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好像?”
“不,就是这个道理。”连尘见秦风的表情不太好看,连忙改口:“师叔说得对,小十一向来都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她心中有数,清楚该怎么做,我们先等她醒来再说。”
秦风的表情这才缓和。
“嗯,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小十一,不能让傅修远知道她在这,一切计划,全部等小十一醒过来之后再做安排。”
“是。”
连尘开口应下。
担忧的目光再次投到床中女孩的身上,连尘神色满是担忧,小十一,你可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师父……
秦风只静静凝视着她们。
看到连尘满是担忧的面色,秦风唇边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还真是个好骗的。
对呀。
如今的小十一心中有数,她清楚和傅修远的仇恨,知道该怎么做。
让他想想上一世怎么样了?
上一世他将人医好之后,有个叫许文安的忽然出现,导致小十一再次落入了傅修远手中,而后不知怎的她与傅修远跟许文安等人发生冲突,两人一同死于火海。
这辈子不会了。
这一世不会再有叫许文安的来捣乱,而傅修远于她只是仇恨的化身,所以……她这辈子只能是他的!
天气骤转,风云变幻。
漆黑的夜空笼罩在人们的头顶,狂风卷起阴谋的味道,席卷了大地的每处角落。
……
数月后。
秋季多雨,傅宅位于山间,大雨洗刷过后更是每一处都笼罩着森森气息,仿若一座千年不曾开封的鬼宅。
“还是没消息吗?”
沉沉的嗓音在视线昏暗书房中响起,男人的音线压着,遮不住的沧桑和疲惫,斑驳的宛若搁置多年的留声机。
元隐摇头。
“没有。”
一个大活人,像是凭空消失了般,销声匿迹在这个世界上,连她的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几个月以来,他们几乎将整片大陆都翻遍了。
起初他们只是在海都寻找,后来扩展到的海都外,再后来到国外……却毫无消息。
他们隐约知道了答案。
有人特意把苏倾城藏了起来,还制造了一个假的放在他们身边,企图混天度日。
可哪里能瞒得过他们?
傅修远知道,景灏知道,就连元隐也看出了不对劲。
即使对方的声音、习惯、甚至连发丝都一模一样,可一个假的机器人怎么能真正的代替人类?
“主子,是时候向战家发帖子了。”元隐暗暗咬牙。
他是几天后才发现倾城小姐被换掉的事,刚开始他只是疑惑,疑惑那双眼睛里为什么没有了吸引他的光,那种让他决定誓死追随的光芒。
那光芒坚定而纯粹。
在美洲救他时的坚毅、在得知他背叛后的伤神与落寞、他们被设计后的相互扶持、种种糅杂在一起,形成的那种叫他誓死追随的感觉。
直到主子说,倾城小姐早就已经不是她了。
“话说的容易,可秦风能把倾城小姐藏的这么深,说明他也已经做足了准备,恐怕就算我们去帝都战家找战老爷子要人,他也不会把人交出来。”孔昂开口道。
元隐只想着去帝都战家,借战老爷子的势要人。
可秦风若是真的害怕战老爷子的话,还敢这么做么?
元隐听到孔昂这么讲,觉得他讲的有道理,但心里是真着急:“那怎么办?倾城小姐已经丢了将近半年,这半年来她都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秦风那人看着正人君子,却阴险狡诈,万一对倾城小姐……”
万一,万一……
元隐说不下去,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嘭一声重重地砸进了旁边的墙壁。
都怪他,若是他一直跟随在倾城小姐的身边就不会出事了!
孔昂见此叹了口气。
将近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也不想打草惊蛇,他们原本就是想找出苏倾城,而后营救,可根本连苏倾城的位置都找不到啊。
“你差不多行了。”孔昂见元隐一直自责便撞了他一下。
元隐从懊恼中回神,一抬眸,看到了黑夜窗前站立的那道身影,表情登时僵住了。
映着漆黑夜色的窗前,那抹身影孤寂而清冷,透着无尽的苍凉,男人静静地站在那,心口像是被掏空了般,面色麻木地瞧着窗外,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主子……”
元隐颤抖地唤了声。
时至今日,最难承受住打击的应该是主子,最在乎倾城小姐的就是主子啊。
“咳……”
忽然,那抹立于窗前的身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躯在悲凉的月光下骤然朝后倒去。
“主子!”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