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起

“中华武术协会？”

双眼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老爷子，烛火一般的双目在黑夜之中闪烁着光辉，这两位老人的目光，有神的让人震撼。

苦笑一声，左天问面露难色。

“小子我也就这几天闯出些名声来，您二老让我来组织这中华武术会，是不是有些太抬举小子了。”

“哪有什么抬举不抬举的，我们两个人把一辈子的名声都给你了，你还怕不够？！我和吴师这辈子做成了半件事情，撮合了北拳南传的交流，剩下的担子就需要你来扛了。”

尹福老爷子的话语在空旷的房间里传荡，这件事情，早就是他们两人商量好的，武林败落，商人四起，现在的江湖哪里还有一丝习武人的样子，全是蝇头小利之辈。

吴器老爷子的手掌，打在一旁的扶手上，微微的俯身向前，苍老的面色，猛熊的气魄丝毫不少。

“孙先生曾称呼我们习武之人为国术，这句话到现在他还一直念叨，这是何等浩大的赞誉，如今武者衰败，扶持国术，扬我国威使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必须做的！”

厚诚的话语不断的在吴器老爷子嘴中浮现，左天问不再言语，望着两位老人殷切的眼神，左天问不忍拒绝。

只是他还想说那一句，国之将倾，既然身为国术不能够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北拳南传，南拳北传又能够有何意义？

国将不国，又何来国术一说！

只是这句话，左天问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二老受时势的影响，眼界只能看到这片天地，左天问能够理解，尹福老爷子对自己恩重如山，吴器师傅也同样恩有千金，这二位的请求，左天问拒绝不了。

……

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

清廷与八国列强宣战，随即溃败。

义和团突起，一路席卷至京城。

宫羽田大婚，北方宗师尹福身体抱恙，销声匿迹，尹氏剩下的两名弟子，跟随北方之尊，东北鬼虎学拳。

北方举行中华武术协会，北方七十家门派共举左天问为第一任会长，宫羽田以左天问代表的身份出席现场，正式开始了北拳南传的风头。

屋外大雪飘扬，尹福老爷子因为身体的缘故，已经许久未曾出门。

至于吴器老爷子，没有挨过这个冬日，埋在了奉天不远处的郊外，冯天魁和张大帅，都带着军队过来祭奠，声势极为的浩大！

刚给老爷子敬完茶，左天问退出来房间，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看着宫羽田和小师弟恭敬的给自己递茶。

今年开始，老爷子就已经有些挥不动拳头了，学拳的事情便落在了左天问的身上。

宫羽田，不对，现在应该叫做宫宝森。

老爷子在他的婚礼上，正式给羽田改了名字，也是那天让他跟着左天问好好地学拳。

宫宝森的脸上退去了少年的稚气，多了些稳重与成熟。

说是左天问教他们学拳，倒不如过带着他们更进一步，老爷子前两年也挨个领着他们学习了形意拳与八卦掌，两人虽然算不上融会贯通，但至少也是摸到了门槛。

真正的走入了学拳的道理之中。

“师兄，师父的身体？”

宫宝森和小师弟都是担忧的询问起来，现在的老爷子见不了风寒，所以只有左天问一人，能够时常去探望。

“都是早年间习武留下的暗伤，年纪大了爆发出来，还能够撑个几年吧。”

轻声的说着，左天问话是这么说，可眉宇间的担心却没有丝毫的减少，老爷子现在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个年代医术不发达，只能够靠着中药温养，和自己硬抗。

早年间老爷子习武过于霸道，伤痕累累，年轻气盛之时感受不到，可是随着现在年纪的增大，如今这暗伤不断加深，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这个冬天，左天问都看到老爷子的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潮红，心中担忧是不是回光返照。

那轻微动一下，便是万箭钻心的疼痛，哪里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好好习武吧，过完几年，宝森你也该去踢馆了。”

开口对着两位师弟吩咐一句，左天问拿着鸿铭，准备今日的挥刀。

老爷子身体不行了，这后面的路，就要他带着两个师弟往下走了。

武者之魄的信息，除了当初两位老爷子身上得到过一枚气魄和一枚凶魄之后，再无声音。

惊天刺杀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目标和头绪，只不过现在还不着急。

天津的武馆已经开始逐渐丰盛起来，八国联军退去之后，天津习武的人如同雨后春笋，疯了一般的野蛮生长。

听说那里有着不少真材实料的武学宗师，左天问想着，找个机会要去讨教讨教，说不定能够捞到不少武者之魄。

……

1902年，光绪二十八年，尹氏宫宝森正式学拳出师，开始在北方七十三家门派中踢馆。

中华武术协会的成立，让一些散手小派也加入了今年，这几年，北拳南传没见到什么功效，倒是让北方多出了三家门派。

一手凌厉的八卦掌和霸道的形意拳，宫宝森再一次展现出了尹氏武学的威力，七十三家门派，半个月之内全无敌手，宫宝森造就了北方第二位不败神话。

1903年春，光绪二十九年，宫宝森与尹氏掌门左天问对擂，厮杀惨烈，靠着顽强的毅力，宫宝森成了唯一一个在左天问手上走过十招而不倒的武师。

从那之后，奉天便开始流传出小鬼虎的名号。

时年八月，公使馆陆军武官，大内近侍谭锦镛因不堪受辱，跳桥自尽，消息传入国内，那一夜左天问思索了一晚，写信一封寄于蜀中的冯天魁，询问军伍情况。

1905年，光绪三十一年，乙巳年蛇年，清廷五大臣出洋，于京城车站被刺杀，爆炸之声在北方掀起一阵骇浪。

其同伙张荣被捕入狱，当时以任中华武术协会第二任会长的宫宝森，因敬佩其改革壮志，最终在左天问的默认之下，发动关系，帮助张荣越狱离去。

一时间，平静十数年的江湖又一次风起云涌，寂静的海面之下，国家动荡，民怨遍地，狂暴的雷雨即将来临！

与尹福老爷子一起坐在椅子上，已经迈入中年的左天问，看着窗户外面平静的夜空，星光璀璨，微风吹过窗边，让烛火摇曳。

感受着浑浊的风梢刮过自己的手掌，左天问轻声的呢喃一句。

“起风了。”

“是啊，起风了！这天色，恐怕是要变了。”

不住地咳嗽，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尹福老爷子半躺在太师椅上，赞同的点了点头。

黑夜之中，风声的呼啸，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