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8. 美丽新世界（六）

见到有人开了头，其它人便不再害怕，将自己知道的恐怖传闻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是种感染病？”乔伊娜的神经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呢喃着重复了一句。

自己与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到底间隔了多久？

为什么世界上会出现这种东西？

人类是被某种未知的病毒感染寄生了，还是寄生物控制了人类的大脑神经？

那只长着两个脑袋的怪物首领，是单独的生命还是个共生体？如果那些怪物在地球上存活了很久并在今后将一直存在，那么他们是怎么来的？

会不会诞生出更可怕的怪物？

一个个疑问涌现在乔伊娜的脑海中。超乎想象，但都活生生摆在世人面前，不容她置疑……

在近距离观察过的那种残忍怪物后，乔伊娜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有限的知识完全无法解释它们的存在。

人类已知的任何生物体系似乎都崩溃了。那么，如此蛮不讲理的生命形态是如何演化而来的呢？

就算是她，也无法得出靠谱的结论。

听到人们的这些话，乔伊娜直皱眉头，脑袋都大了。

这些人讲得东西毫无条理，都是些唬人的玩意，但从只言片语中无不透露出一些可怖的信息：那是很早以前就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与人类甚至其它生物也有关系。

那些怪物来自地底深渊，凶狠残忍，荡漾着无穷的恶意。能传染疾病，还置人于死地，但也害怕阳光。

“够了……”

“我说，够了！”

面对众人越来越多的声音，逐渐激动的情绪，乔伊娜忽然大喊一声，及时喝止了他们。

她在卡车旁不断踱着步，心事重重。

一帮衣衫褴褛的流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干瞪着眼看着，都闭上嘴，再也不敢出声了。

“关于那些怪物的谣传，你们往后不要再提了，这很重要。”

乔伊娜一边说一边缓缓摇着头，她不想让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在流民中继续扩散。凡事都应该有科学合理的解释才对，但在了解真相之前，这些人的话显然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猜忌。

更重要的是，这对她来说这一点好处都没有。

暖湿的空气从低洼处的山谷间吹来，乔伊娜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住了脚步。

她看着流民们，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一片茫然。

黑暗与混沌，愚昧和无知，才是这个时代最自然的状态。她有必要让所有人认清事实真相是什么，虽然真相有时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但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她决心矫正他们的错误认知。

她不知道自己心底里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个想法。

也许仅仅是想获得同类的认同感，或是为了证明自己？

不过，至少那时的乔伊娜还没意识到，这想法，其实正是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即将爆发。

“那么接下来，你会带我们去隐沙堡吧？”流民中忽然有人问道。

这话让乔伊娜回过神来。

只见那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慢慢从车上爬下来，说完这话后无措地站在地上看着她，双腿有些颤抖。

“唔，隐沙堡……”

乔伊娜犀利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脸孔，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翘首以盼，等待她的回答。

她的确没说要带他们去哪里，自己原本的计划是伪装成沙匪，将这些人带进去隐沙堡，然后再将这些人都放了。

“嗯。”她漠然地点点头，随口应道，“我的计划是去隐沙堡，那里也是我必须去的地方，只是你们……”

乔伊娜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就开始欢呼起来。

“太感谢你了！”

“老天保佑！”

“我们终于能活下来了！”

流民们顿时现出欣喜的神情，甚至喜极而泣。更多的人从车上爬下来，来到她的脚边，想要抱住乔伊娜的腿，亲吻她的脚。

“神啊，希望你能分给我生存的意志与力量，让我们感受到你的恩泽吧！”

有人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还有人匍匐着向她跪拜，拦都拦不住。

“不，等一下，你们停下来！”

乔伊娜忽然后退一步，然后伸出手挡住流民们靠近，张开手掌，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众人都愕然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了。

此刻，他们不知道乔伊娜的心头出现一些复杂而古怪的东西。

她对人们此举感到很多困惑：这些人似乎毫无底线，明明之前在对战沙匪时还出卖过自己，差点害死她。而现在，就因为听说要带他们去隐沙堡，就变得对自己顶礼膜拜？

这说不通啊，难道他们不知道到了那里都会被卖掉，成为奴隶？

这种转变也太快了吧，乔伊娜有点无法接受。

“活着……？”

“可那地方不会随便让你们活着，或者给你们自由。”乔伊娜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

“我听沙匪们说，隐沙堡不会轻易接受外来者。所以你们在那里要么会被杀，要么会变成奴隶，任人驱使，任人鞭挞。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众人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可、可那有什么办法呢，难道你想让我们不成为奴隶也能活下来？”消瘦的男人对乔伊娜的话有些不解。

“可我只要能活下去，就知足了。”

“在荒野里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到隐沙堡后，至少我们不用担心那些恶魔了。”

“是啊，与其死在外面变为白骨，成为奴隶也不算什么啊。”

众人都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仅如此，反而觉得乔伊娜的想法很怪异。

什么？

这次轮到乔伊娜愕然了，他们竟然心甘情愿成为其他人的奴隶？

人与人相互间的平等与信任呢？过去人类的美好品质都荡然无存了吗？

本不该是这样的，这个时代简直太可怕了！

乔伊娜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在前文明那个时代，科技的发达可以轻易挖掘出千万年前的历史，却难以体察到几年后的未来，即使它近在咫尺。

这个时代的苟活之人，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如何找到食物上，似乎对如何有尊严的活下去没有任何奢望。

他们更愿意像墙头草一样在风中摇摆，只屈从于强者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