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2. 明日之城（八）

“但，结果是一样的，”李银龙又向旁边走了几步，侧着脸冷漠地看莫甘娜。

“什么结果？”

“很简单，你可以活着跟我离开，或者死后，我再带走你的尸体。”

“绝对不可能，你什么也得不到！”莫甘娜咬牙道。

“没有什么绝对，只有平衡。我是说我们遵循的律法。”

“我已经听够了你们的律法。”

“不，远远不够。”李银龙摇头道。

“那就等着瞧吧，尤其是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人！呵，为了表示对你的认可，你就在这里看着吧，就算眼睛看不见也没关系，你可以感受，感受到他们怎么毁灭这里！欣赏一切灰飞烟灭……还有什么比这更动人的呢？呵呵，哈哈哈哈……”

李银龙狂笑起来。

“住口！”

莫甘娜忽然大喊一声，慢慢站起身来，她的伤口已经恢复差不多了，体内的力量与愤怒一样，源源不断！

莫甘娜冷静地向着李银龙竖起一根手指。

在任何时候，这个手势都表明了极度愤怒和侮辱。她开始缓缓移动脚步，步伐坚定而和缓。

“看到那些电火了吗？那是能量转化装置的冗余单元，被强大能量熔毁了，是他们用“恒星链系统”干的好事……”

李银龙并没有察觉莫甘娜的表情异样。在他看来，对方早已丧失了战斗力，那个手势不过是为了激怒自己，以求死个痛快。

“当然，我早就看到了，”他快速瞥了一眼身后的蓝色电火花，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些东西是你偷盗能源的罪证，军方顺藤摸瓜，让它们能量过载的做法很正常，因为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再也用不到了。”

“没错，你也一样。”

话音未落，莫甘娜的身体便突然凌空而起，脚下的无数藤蔓托举着她，抛上半空，而她的双眼，死死盯住李银龙，将所有力量化为了致命一击！

她肩部和背后出现了几股藤蔓，瞬间化为数米利刃，闪电般刺向李银龙！

“呵呀！”

李银龙完全没料到莫甘娜还有余力进攻自己，顿时吃了一惊。

他身体的反应远比意识来得更快，两只手臂同时高高举起，一道黑色的屏障延伸而出，挡在面前。

但为时已晚。

“噗噗”两声，莫甘娜的身体和数道利刃触及了李银龙的手臂，疯狂的冲击力无以伦比，旋即刺破黑障，携带着必死一击刺穿了他的双肩！

她想法是与对手同归于尽，化为巨刃，一头撞入李银龙怀中！

“你个死女人！”

李银龙爆发出一声怒吼！

强大的冲击力裹挟着两人向后跌去，撞碎了实验室的钢化玻璃，又砸穿了地面，向着下层动力室极速坠落。

一刹那，他的身躯膨胀了数倍，双眸中带着震惊和惶恐，想要拼命拉开莫甘娜，可越是挣扎对方的藤蔓勒得越紧。

莫甘娜眼前的黑暗充满腥红，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涌涌，难以平息。

跌落的过程中，她似乎再次见到了一丝光芒，那是不是临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她不知道。

整个实验室的下方建筑都处在高温状态，由于能源过载设备停止运行，反应堆的堆芯开始熔毁，微型反应堆的安全顶盖已经破裂。

两人的冲击力如此巨大，数根连接冷却液的管道被砸断，又让情况雪上加霜。噼啪的电火不时迸射出一团团火苗，转瞬间化为数米高的烈焰……

莫甘娜的身上已经不再长出藤蔓，因为再多的植物也会瞬间燃烧，她看到自己的皮肤燃起火苗，李银龙的身上同样开始冒出蓝色火焰，半个身体瞬间蒸发，嗞嗞声不绝于耳。

莫甘娜仍旧死死抓住李银龙，两人的骨骼几乎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变得粘稠而诡异。

紧跟着，她的耳畔响起了时而细密，时而尖锐，时而虚幻，时而诱人，时而狂躁，时而疯癫的低语声。

那声音彷如来自天宇，震撼着她每根神经。明明听不懂这呢喃声在说些什么，莫甘娜还是忍不住去倾听，去分辨。

她的头疼再次袭来，剧烈得像是插进了无数根钢刺，甚至掩盖了身体上的烧灼感。莫甘娜只觉脑袋快要爆开，思绪都染上了迷幻的色彩。她知道这不可能，竭力想睁开眼睛，可却怎么都完成不了这个简单的动作。

“我要死了，但你，会跟我一起下地狱……”

滚滚热浪袭来，莫甘娜的意识变得混沌，却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一颗红色的星辰在她脑海中沉浮、骤现，映入她的眼眸，朦胧、诡异、无边无际。

黑色的触须隐藏在“红星”的背后，它们有的很大，有的渺小，有的藏于深处，有的浮在腥红背景的表面……

莫甘娜觉得脑袋空荡荡的，精神涣散。

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狰狞，激得“深红”爆发，像是一团梦幻的焰火。

直到她再也无法承受，脑海里那根弦即将崩断时，无数嗓音嘈杂交叠的呢喃声退去，周围变得非常安静，氛围颇为飘忽。

生命彻底从她身上剥离开，变成了幽魂，向着那道“深红”飞去。

她死了。

哇啊啊啊啊！

李银龙正痛苦地嘶吼着，右臂一片血肉模糊，森森白骨若隐若现。

他想趁自己还能动时，尽最大努力逃离这可怕的岩浆地狱。

他已无心再理会莫甘娜，只为求生。他的双手向上伸展，企图胡乱横扫，拼命抓住一切可以攀附的东西。

反应堆的九根铀棒中，有三根已经沉入堆芯底部，还有两根的保险被烧断，正在缓缓滑落。李银龙不顾一切地抓住堆芯边缘的合金圈，忍受着撕裂般的痛苦，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轰隆——！”

一声巨响后，堆芯上覆盖的三层安全锁断裂，厚重的顶盖被冲击力掀开，瞬间直冲天花板！

一只断掉的手臂落了下来，跌进堆芯中，溅起一团明亮的火珠。

不远处，李银龙只剩下半个的躯体也落了下来，刚好被天花板的钢筋勾住，那场面惨不忍睹。

大多数时候，风暴眼，反而是最平静的。

————

黑暗中的一点点光亮熄灭了，乔伊娜看着最后一段影像，木然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