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静静,听我说几句话。”
好心人的嗓音不大,被叮叮当当打铁声覆盖,或者有人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毕竟距离最后拿金子只剩下五日时间。
“他们不听。你还是找别人吧。”好心人准备离开,他也馋金子。
“你骂他们娘。”
无疑,懒汉的馊主意能完美达成他想要的效果,但好心人又没疯,怎么可能平白得罪这么多人。
“你还是找别人吧。”
“哎,留步。”懒汉懒得再找别人,“你就告诉他们,他们这样别说五天,就是再给五十天也不可能造出弩机。如果想要拿到金子,就听我说。”
这句话不骂人,好心人重复了。
附近听到的人果然抬起头看向他们。
有自知之明的,都感觉到五天时间想要制造一架弩机是难于上青天的事。
听听懒汉他们说的话,终归多一种可能。
“首先,我不参与制造,其次领赏的第一块金子完全归属于我,余下的你们自己分。”
“还有我只管你们三天。”
“然后,这三天里你们都要绝对服从我的安排。”
“最后再强调一遍,第一块金子完全属于我……”
好心人复述往后,不禁回头问道:“你什么事都没有做,却提这么多要求?”
之前将信将疑望向他们的人也都失望地干自己的事。
他们为自己相信懒汉那么几息时间而感到羞愧。
“你不懂,这叫‘先兵后礼’,能省去很多麻烦。”
“我是不懂,你要是没其他事,我就走了。”
“最后几句。”
“我是唯一一个制造出完整弩机的人,你们想要靠自己是造不出的。”
“认清现实。”
“但我有一个办法,它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咔咔装好。”
这原本是秘密,但整个铸坊内只有懒汉有条件进行指挥。像是铸坊的工匠虽然也可以,但他们有自己的任务,不可能有闲暇时间来指挥。
所以懒汉的这个计划,他自身就是核心。
“这能行吗?”有人问道,显得很犹豫。
懒汉、好心人:“难不成你们还有其他的办法?”
……
……
过去三天。
田子劲和一众工匠在铸坊里埋头苦干,实在没有功夫去关注旁边人的动静。
但凡有些许空闲,他们都会闭上眼睛眯一会,太累了。
“老田,醒醒。”
“弩机造出来了!”
田子劲吃力地抬眼,隐约记得有人找了一架胖头弩机,就是分不清它是在梦里出现的,还是在现实。
“还是那句话,不要试图骗我。”
“王大人的金子没那么好拿。”
“没骗你,这次是真的!”
“快过来看看!”
田子劲撑着墙面起来,跟着人到铸坊中心的庭院。
那里已经围聚着许多人。
在看到田子劲来后,主动空出一条道来。
田子劲看去,九架弩机整整齐齐摆在那儿。
“还真给他们做出来了?”
“不可能……”
田子劲拿起其中一架,手抚过机身,光是这一摸,他就知道:
“下品。”
弩机分上中下三品,上品的弩机射程和杀伤力都是上乘;中品一般,略有瑕疵,但不碍事;下品,方方面面不甚如意,但已具有杀敌之效。
铸坊除了刚来的工匠会在前面三个月到半年造出下品弩机,之后平均都在中上之间。
可这一帮人能造出下品弩机已然神话,要知道他们刚来时可是连个锤子都不懂。
田子劲心中的惊讶不亚于看到自己刚呱呱坠地的婴孩,越过蹒跚学步,直接会飞了。
“这些弩机都是你们制造的?”
田子劲边问,边拿起另一架,两架弩机竟然长得极其相似。
“那当然。”有人答道。
懒汉也问道:“九架弩机,是不是可以兑九块金子?”
田子劲看了他一眼,用粗糙的手指在弩机的弩槽和击发机括件上摸了摸。
“这是小李的工艺。”
“他帮你们造的?”
懒汉眼皮微微一颤,佩服他的毒辣眼力。
弩槽和击发机括件是弩机上的核心部件,说实话,他们这一帮人真造不出来。
之后是请了铸坊的工匠,答应七三分成,才买通那名工匠帮他们造了这九架的核心。
“也就热心帮忙造了一点而已,不重要,不重要……”
“呵,”田子劲表面不怎么满意,可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这九架弩机的两个部件确实是工匠造的,但这才过去三天时间!
一般工匠三天才堪堪造出一架弩机,他们十多人的样子,用了三天造出九架……
算一算,效率其实还是工匠更高,但他们是一群完全不懂铸造的人啊。
这几天功夫就能造出九架弩机,无疑颠覆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
“这些弩机,你们是怎么造出来的?”田子劲问道。
“很简单,就是把弩机图纸上的每个部件,派专门的人去打造,最后再一装,弩机就出来了。”
“除了两处外,其余部件还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样的话,部件之间互有冲突时如何取舍?”工匠之间的弩箭各自有各自的“小动作”,两架弩机之间一般不能互通。
“这更简单,图纸上只画了大概模样。我就找了架弩机,以它为标准,让人打造时都依照这个尺寸。务必保证最后能装配。”
“还……还可以这样?”
田子劲表情复杂,有惊讶,有惊喜,还有点点的不满。
按说懒汉的法子有难度吗?
一点没有,在铸造的工艺上没有一点提升。
但他又确实完成了前无古人的铸造变革,改进了流程。
做到了以“人数”等比兑换成“数量”。
以往工匠都是独自一人制造,师傅教学徒,学徒成为师傅后再教学徒,代代传承,从未变过。
至少在今日之前,田子劲确定整个九州没有一人有这样大胆的想法。
这个决定几乎是忤逆了师傅,违背了祖宗。
田子劲看着手中和地下的弩机。
可它们的出现又证明了自己一直以来奉行的铸造之法落后了。
相信就连以铸造成名的墨家,也一定想不到这个特别、普通却又不一般的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