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相当为难。
面前的问题就好比是双眼受伤,只能保留一只。
是留左眼,还是右眼?
秦王想留双眼,但两全其美的办法根本不存在。
公孙鞅要禁书,王陆要传书,两人的主意注定水火不容。
秦王一阵头疼,就希望现在一睁眼发现这一切就是个梦。
“大王?”
“啊?”
“你已经想了快一刻钟。”
“怎么可能?”秦王看向常年服侍自己的公公,只见他点点头。
——这时间过得有些快啊,寡人都没想出对策。
——等等。
秦王看向王陆,问道:“在整个秦国开学堂的钱哪里来?”
公孙鞅的禁书不费钱,王陆的传书要费钱,如果两个注定差不多,那就选省钱的。
王陆也觉察出秦王的意图,明白这钱的事是自己最致命的弱点。
“大王,书的钱可以由驿站收入拨出——”一看秦王好像有了了断,又急忙改口,“其实拿出一半也可以,我们可先准备好一套,之后再由他们自己抄写复拓。”
“如此啊……”秦王意味深长,脸上的犹豫已经不见。
王陆只得继续道:“大王,臣的爹娘告诉臣一句话,‘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臣来自坊间,也是因为读了书才能有如今的成绩。”
“若是依公孙兄的禁书,臣根本出不来,更无缘被大王赏识。”
“大王试想一下秦国的民间有多少和臣一样,甚至远超臣资质的人正在读书涅槃。”
“若是禁他们读,将来秦国的民间再无有识之士。”
“禁书此举,无异于自断双臂。大王,三思呐!”
“嘶……”——王陆说得也对。
问题又变得棘手了,如果真禁书,满朝文武由谁接替?
朝中除了王陆外,还有一些人都是从民间脱颖而出的,真要禁,好像也不妥。
秦王一个脑袋,两个头大。
“脑疼。”
一旁的公公上前关切,秦王摆摆手,这么麻烦的事怎么可以光自己一个人痛苦。
要死大家一块。
“王陆,你明天一块上朝。”
“臣,遵命。”
“今日你们二人都先回去。”秦王不想再看到他们,怕晚饭都吃不下。
……
从王宫出来,出路只有一条,公孙鞅和王陆走一道,却谁也没主动开腔。
因政见不合,而成为仇敌的不在少数。
到了宫门外,两人的马车停在一块。
因为二人的马夫都相识,正勾肩搭背蹲在一边。
公孙鞅也没急着喊他们,转身问道:“王兄,你当真是为了秦国好吗?”
王陆顿时眼皮一颤,看着公孙鞅,以为他看出些什么。
“怎么这么问?”
“王兄,回答我。”
“这……这是…自然。”
“王兄,你犹豫了。”
“福~胡,说。”
公孙鞅叹了口气:“王兄你犹豫了,是对的。”
“我又怎么能知道禁书一定对秦国好呢。”
“王兄你不敢说一定是正常的,应该的,我也犹豫。”
公孙鞅的眼神一凝:“但禁书这条路一定会走到底。就像人只需要一个脑子,不要四肢都有自己的思想。”
“王兄,明日朝上见!”
……
……
“诸位,这就是公孙鞅和王陆二人的新策,都各自决定吧。”
秦王道,“认为禁书妥的,站在公孙鞅身后;反之,站在王陆身后。”
考虑到肯定有人会人,甚至是不少人想弃权不选。
“每个人都必须选!”
朝中顿时议论纷纷,秦王也不阻止,希望能好好讨论出个结果来。
“政公子,这是闹哪样?”有人偷偷问,“他俩不是一拨的吗?”
“我也是今早才知晓。”
“那政公子选谁?”
“我也头疼着呢。”
他们这些是真的为难,不知道该选谁,而芈庐和成矫就是难受了。他们选谁都难受,这事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成了没功劳,出事了,要是不幸恰好选中了那边,还得挨骂。
这种稳定吃亏,占不到便宜的事实在恶心。
“芈大人,你看这?”成矫问道,之前芈庐一直责怪他做事不问他主意,现在好了,不动脑子,直接问。
“这……”芈庐感到棘手,利弊秦王都已经点过了,能来上朝的官肯定都已经通透知晓。
但要说具体选哪一边,还真说不准。
“选王陆吧。”
“为什么?”芈庐他教的,凡是谋而后动。
“公孙鞅和王陆都行,但从过去和未来看,王陆的动静更大。”
“咱们这次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王陆这不容易出问题,就算出了,有之前的功劳记着,秦王也不会太怪罪。”
成矫则更偏向公孙鞅,毕竟在过去一年,他就在公孙鞅上吃过一次新国策的亏,这里面还有王陆的份。而在王陆身上吃的亏,那可就多了。
“我倒是觉得公孙鞅也不差,毕竟不要花钱建学堂。况且他的功绩有新国策,也不差王陆多少。”
芈庐直白道:“那公子是打算一意孤行选公孙鞅?”
成矫听出芈庐语气中的不满,又改口道:“倒也不是,要不再看看。”
突然,秦王这时道:“从现在起,一刻钟的时间。时间到后不选的人,本年俸禄减半,官降三级!”
朝堂再度热闹起来。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芈大人,还是选王陆吧。”成矫还是求稳,从过去的功绩来看,王陆所言所行往往更能强大秦国。
“那便快走,要选就第一选。”
成矫和芈庐一派走到王陆身后,但目光不与他接触。
眼观鼻,鼻关心。
有人带头,朝中的人都陆陆续续动起来。
三三两两的移动,这时敢一个人拿主意的,几乎没有。
不用一刻钟,朝中的人已经分清楚。
公孙鞅身后的人排了一列,王陆身后的人排了……三列。
秦王一看这对比,反应过来这结果也许不公平,很多人不是因为“禁书”和“传书”进行选择,而是单纯选择了“传书的王陆”。
他们这些人的主要目的在王陆,而不是传书。
不过君无戏言,在庙堂上说出的话,也不能直接反悔。
秦王又扫了一眼,发现嬴政竟然站在公孙鞅之后,倒是令他微微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