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墓园时,卡伦还说过这是自己为老萨曼做的最后一顿晚餐。
结果因为德里乌斯的到来,还真就变成了最后一顿晚餐。
卡伦并没有刻意做得很丰盛,一份毛豆烧鸡块、一份宫保鸡丁、一份鱼香茄子外加一份杂烩汤;
简简单单,三菜一汤。
小桌架在了外面台阶上,阿尔弗雷德摆好了凳子和碗筷。
阿尔弗雷德早就跟着卡伦用筷子了,老萨曼自从那次吃火锅后,也逐渐习惯了这个餐具。
三个人坐在小桌边,安静吃着饭,没人说话。
但饭桌上的氛围并不算凝重,更谈不上什么悲伤,一边是做丧仪社的一边是管墓园的,生死的事情,早就看淡。
饭毕,老萨曼起身拿起扫帚,准备起身去扫他的墓园。。
阿尔弗雷德开口提醒道:“明早我来接您回丧仪社化妆。”
“嗯,好的。”
老萨曼点点头,身影没入了前方墓园深处。
阿尔弗雷德起身收拾了碗筷,再把桌子椅子收了回去,最后拿起小扫帚把外面清扫了一下,忙完后,阿尔弗雷德走到卡伦身边。
“我们回去吧。”卡伦走到车旁坐进副驾驶位置。
阿尔弗雷德坐进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少爷,葬礼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您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
一般交给阿尔弗雷德办的事,满分十分的话,他基本都能做到十二分。
晚上九点,回到了丧仪社,今晚是皮克负责守夜打呼噜。
自从帕瓦罗先生几乎不怎么出现、卡伦成为这家丧仪社的实际负责人后,这两位伙计日子过得是比以前苦了和累了一些,但待遇方面提高了很多,所以工作积极性上没有问题。
“对了,阿尔弗雷德。”
“少爷,您吩咐。”
“去黑市用点券兑换一些雷尔,给家里汇过去,帮忙把房子贷款先还了吧。”
“好的,少爷。”
“我先回房间了。”
“少爷,您早点休息。”
卡伦推开卧室门,看见自家的猫和狗又在围着冰箱打转。
“研究好了么?”
“哦,今晚回来得真早,告诉你一件好消息,这台冰箱,不考虑升级的前提下,我们已经完全摆弄好了,水晶刚放了进去,现在已经启动了。”
“真的么?”
卡伦打开了冰箱,发现里面的中间夹板被拆掉了,同时寒意袭来。
“你现在可以试试。”普洱说道。
“汪!”凯文摇晃着尾巴。
卡伦打开剑盒,将阿琉斯之剑取出,把剑竖着放了进去,然后将冰箱门关闭。
普洱爬到了卡伦身上,在肩膀处坐下:“接下来,就是将这把剑从冰箱里召唤到你手中,我和蠢狗为你准备了三个方式。
第一个方式,是竖笛,竖笛里本来就有阵法,你只需要将一部分灵性力量输入进去,再吹奏起来,它内部的阵法就启动了,会在你面前出现一个星芒,这把剑就会被传送过去。”
“所以,以后我和人打架前,要先拿起一根竖笛吹一曲?”
“是不是觉得很丢风度?”
“有一点。”
“岂止是有一点,虽然这么做的效果可以提前逗笑对手让对手松懈,但用的时候真的是太难看了,所以第二个方法就是,烟斗。一样的使用方法,先灌输进灵性力量,然后再点燃烟丝,然后星芒出现,你的剑它就来了。”
卡伦说道:“我觉得比竖笛好一些。”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但打架前,我要先让对方等一下,让我先点个烟?”
普洱打趣道:“你应该这样想,你可以和别人抽烟时,偷袭对方。”
“你的意思是,我拿着烟斗,给别人发卷烟?”
普洱歪了歪脑袋:“额,好像是有点怪怪的。”
“说第三个方法吧。”
竖笛和烟斗都是老萨曼送给自己的“开关”,第三个方法,应该是普洱和凯文为自己单独设计的。毕竟,这个东西的难度全都在冰箱里,“开关”的难度反而不大。
“唔,第三个方法,那就是我特意为你设计的。”
“汪!”
“当然,蠢狗在里面出力很大,我跟你说啊,我发现蠢狗似乎对这方面的东西很精通的样子。”
“汪!”听到普洱难得的表扬自己,凯文兴奋地摇晃起尾巴。
普洱调侃道:“我觉得他以前肯定没少给喜欢的女人做手工,一直做一直送一直追求不到,慢慢的就练出来了。”
“……”凯文。
卡伦伸手揉了揉凯文光秃秃的狗头,道:“让阿尔弗雷德给你弄些生发素吧,或者,黑市上有没有能增长毛发的药剂卖?”
见卡伦关心自己,凯文马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普洱则用爪子指向冰箱顶部,道:“那里有个盒子,你拿下来。”
卡伦从冰箱顶部拿下来一个金属盒子,打开,里面有十二颗蓝色的小球,大小和弹珠差不多,捏在手里冰冰凉凉的。
“这是阵法珠,蠢狗把竖笛里的阵法拆解下来,重新拓印在了阵法珠里,使用方法很简单,灌输一点灵性力量进去,然后把它捏碎,阵法就会自动浮现出来。
阵法珠的缺点是制作难度高,阵法维系时间很短,一次性消耗品,但这些,对于你而言,都不算事。
它的价格不贵,黑市上50块钱一个,主要贵在制作成本上,但我们的制作成本只是狗粮。
维系时间短,反正足够你抽剑了。”
“我试试。”卡伦拿起一颗珠子,“去屋外试试吧,毕竟3050秩序券一次的成本,在一个房间里试总觉得太浪费了。”
“嗯嗯,当然,你还可以设计一个动作。”
卡伦拿着一颗珠子来到了院子里,普洱从他肩上下来,坐在了凯文背上。
“想好动作了么?”普洱问道。
卡伦点了点头,先将一点灵性力量注入珠子中,感知到珠子开始发热后,卡伦单膝跪下,握着珠子的手掌向地上一拍,看起来像是单掌拍地。
“砰!”
一声脆响传出,蓝色的星芒自卡伦掌心下方出现,紧接着阿琉斯之剑的剑柄从星芒中露出,卡伦顺势抓住剑柄,将整把剑抽了出来,同时完成了起身动作。
“唔,不得不说,整套动作很流畅,也很有气势。”普洱点评道。
“汪!”凯文也点头。
卡伦问道:“我知道传送距离是约克城区域,但如果我所处的位置有阵法和结界,还能传送进来么?”
“汪!汪!汪!汪!”
“蠢狗说问题不大,这个东西空间级别很高,可以在瞬间完成空间撕扯,除非是特定封锁空间的阵法和结界,否则你都能把这把剑传送到身边。
但这种传送,会引起阵法和结界维持者的感应。”
“嗯,我知道了。”卡伦看向普洱和凯文,“你们最近辛苦了。”
“不辛苦,我们喜欢做事,而且你最近赚回家的点券很多,收音机妖精那里变得很大方,我们的材料供给也很富裕,这种感觉,很不错。”
“汪!”
“好了,休息了,明天要办葬礼。”
“那个老头么?”
“嗯。”
“我觉得那个老头死得很可惜,蠢狗说如果这台旧冰箱是那个老头独自打造出来的话,意味着他对空间之力的理解和掌握的层次很高。”
“人家是自己不想活了,没办法。”
卡伦先去盥洗室洗了个澡,然后躺到床上,普洱爬到了卡伦胸口位置,蜷缩着猫爪,看着卡伦。
“怎么了?”
“唔,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
“可不可以请你拜托沃斯家族的那个小子,帮我和凯文各自打造一个人形傀儡?”
“人形傀儡?”
“嗯,不用特别好的材料,一般能用的就行,我觉得,大概五千秩序券就能做出一个很不错的了。”
“让阿尔弗雷德去谈吧。”
“不,最好你亲自去,因为收音机妖精去,五千秩序券就只能订做价值五千秩序券的,你去的话,就上不封顶了。”
“好吧,等忙完老萨曼的葬礼我就去陶艺馆问一问。”
卡伦只能同意了,他没办法拒绝家里的宠物猫和宠物狗想要“做人”的请求。
“那就晚安喽,我亲爱的小卡伦,来,我给你盖被子。”普洱凑到卡伦枕边,用自己的猫爪帮卡伦把被子象征性地往上提了提。
因为昨天没休息好,所以这一觉卡伦睡得格外深沉,醒来时正好是上午七点半,卡伦很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洗漱之后走到厨房里,准备给自己下一碗阳春面。
调佐料时,老萨曼的声音从卡伦身后响起:
“也给我来一碗,不,两碗。”
卡伦扭头看向老萨曼,只见今天的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西服,系着领带,胡子和头发都经过了修剪,脸上也化了妆。
“莱克夫人的手艺不错。”
“是的,很不错,我原本还以为她会不习惯给活人化妆,结果是我多虑了。”
“都是要躺进棺材里的,一个样。”
“不过我拒绝了她想要给我后脑勺位置打钉子拉皮的建议。”
“怕疼?”
“老年人的皱纹是岁月的馈赠。”
“这话你应该对女人去说,她们巴不得把这馈赠都转让给你。”
卡伦干脆下了一锅面,然后用一个很大的碗……或者可以叫盆,装盛起来放在了餐桌上,自己和老萨曼一人一个普通碗从盆里捞面。
吃面时,卡伦习惯性地将记录着术法的册子放在身边进行翻阅。
“你是在看什么?”老萨曼问道。
“术法手册,整理出来的适合我学的一些术法。”
“这么抓紧时间刻苦的么?”
“没有,只是习惯性吃饭时想找些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情做。”
“吃饭时应该专注,这是对食物的尊重。”老萨曼说道。
卡伦点点头,将册子合起,道:
“好,今天死者为大。”
卡伦吃了一碗,又加了一碗汤,剩下的汤面全被老萨曼一个人解决了。
“这面的滋味真不错,很鲜美,还有这干辣椒,也很棒。”
“但我要提醒你,你肚子里装了那么多吃的,等晚上下葬后来不及排出,会弄脏你的棺材。”
老萨曼面色一沉,似乎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希莉这时走了进来,开始收拾起碗筷,笑着问道:“少爷,今天店里有生意了?”
她搬进来好一阵子了,一直没见店里开张,一度以为少爷为了赚钱每晚出门去给人当厨师。
“嗯,算是装修后的第一次开张。”
“那遗体在哪里呢?我刚从莱克夫人的工作室门口经过,看见里面是空的。”
“我。”
希莉看向老萨曼,再看向少爷,见少爷点了点头,希莉保持着礼貌性笑容,转身去洗碗。
卡伦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结果老萨曼也跟了进来。
“葬礼下午两点才开始。”老萨曼拉出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还有小半天的时间。”
“你可以去院子里看看花花草草,好好体验一下最后的时光。”卡伦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到书桌后面。
“你就坐在这里看书了?”老萨曼问道。
“嗯,难得放假。”
“冰箱在你卧室里?”
“是的。”
“我想去看看。”
“进别人卧室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你卧室里又没有女主人。”老萨曼站起身,去推书房和卧室之间的门,走了进去。
卡伦没去阻拦他,而是翻阅手里的这本小说,书名叫《我将你遗忘在了春天》。
这是一本披着爱情小说外皮的悬疑小说,凶手是作者本人。
是的,这是作者亲自写的一本“回忆体”小说,讲述的是他如何与妻子感情破裂、起了杀心、到最后如何杀了妻子以及如何处理尸体的。
当时因证据不足,所以法院没有给作者定罪,但是在七年后,作者亲自发表了这本书,警方根据书中记载找到了其妻子被埋尸的位置,最终,他被判入狱。
有些故事,因为提前被剧透了结局,会索然无味;
但又有些故事,因为被剧透了,看起来才会更有意思。
卡伦一页一页地翻着,这时,老萨曼从卧室里出来,又坐回到了卡伦面前。
“运转得很不错。”老萨曼说道,“我原本以为没有我帮你弄一下,你自己运转不起来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卡伦放下书,又看了看挂钟,才八点半。
“你是不是觉得我打扰到你原本美好的上午了?”老萨曼问道。
“有一点。”
“面对将死之人,你连一点点时间都不愿意为他付出么?”
“我的情绪已经宣泄在昨天的晚餐了,现在只剩下淡然,你非要我现在对你挤出什么伤感情绪的话,只能先让我去厨房里找一找午餐要用的洋葱来帮忙。”
阿尔弗雷德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在卡伦面前放了一杯冰水,又给老萨曼递过去一杯咖啡。
老萨曼抿了一口咖啡,道:“我真没想到,神子会是他的儿子。”
卡伦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您见过你们教尊么?”
“见过。”
“哦,那就好。”卡伦笑了笑。
“什么意思?”
“我还真担心会出现那种,你对着教尊说,我真没想到他是你的儿子这种剧情。”
“教尊在见外人时,都会穿着信使披风,可以隔绝一切窥视,我没见过教尊的真实模样。”
“哦,原来是这样。”
“但我不排除这个可能。”老萨曼翘起腿,“这次帕米雷思教和秩序神教的合作,没有教尊的支持是不可能成行的,教尊前面有一位躺在信使空间里将自我封印的长老,教尊后面又有一位神子,很难相信,夹在中间的教尊,他是干净的。”
“是么,这个就无从知晓了。”
老萨曼揉了揉脖子,道:“也不敢知晓,我真害怕要是知道教尊也是脏的,岂不就意味着我刚出生时就应该去死了?哈哈哈!”
“哈哈哈。”
卡伦也跟着笑了起来。
良久,卡伦放下了手中的书,问道:“对了,您知道用哪种器具可以很好地保存尸体么?”
“你开丧仪社的来问我这个?”
“我的意思是,连同尸体内的灵性力量,也一并被保存,不会流散。”
“空间圣器可以办到,难度也不大,你们秩序神教第一骑士团不全是这种空间棺材么。”
“但我买不到。”
点券商店里没有的卖,因为各大教会基本流程都是,神官的尸体要回收,所以不可能在明面上还卖这种棺材。
黑市上倒是有的卖,但卡伦又担心效果。
“你要这个做什么,装我也来不及了,做这个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我以后打算专门做用点券结算的丧仪生意,你是我新开张后的第一个客户。”
“是么,按理说应该有优惠才对。”
“又没收您点券。”
“我给你的东西,用点券也买不到,你当那个神子昨天为什么执意要跪在我门口?”
“呵呵,是的,是我占了便宜。”
“行吧,我给你出制作图纸和镶嵌阵法,你能找到人来帮你运行冰箱,肯定也能找人帮你把图纸上的东西做出来。
对了,你要几口这样的棺材?”
“有什么讲究么?”
“一口棺材无所谓,如果要多几口的话,棺材的设计和排列,就需要按照空间阵法进行组合,这样不仅能防止尸体体内灵性的消散,甚至还能起到温养的效果。”
“这样的话,我不多要几口棺材是不是还不划算?”
“是这样的没错,这样不仅能得到棺材设计图,还能从我这里再拿走一个空间阵法图纸,说吧,你到底要几口,我好现在就设计规划。”
卡伦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
道:
“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