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长坐在了望台上,左手托举着一个烟斗正在一口一口地嘬着,右手则抓着一块撒上盐粒的熏肉干,用来左烟。
在他下方,新招募上来的船员正在被老船员训斥,他们其实没犯什么错,但就是因为没找到错处所以训斥起来更厉害。
眼下,他的小海盗船已经离开了码头,来到了还能看见火岛的外部海面,这是按照阿尔弗雷德先生的吩咐做的。
虽然现在不是适合再次出去“狩猎”的时候,毕竟新船员的磨合还需要时间,但老船长还是决定乖乖听话。
他这辈子没什么成就,辛辛苦苦,也就攒起了这条小海盗船,船上的唯一一门魔晶炮还只是一个架子货,根本就打不响,纯粹用来充“船面”的;平生也没劫过什么大船,更没有寻找到过什么宝藏,毕竟现在稍微上点规模的商船火力都比他的强,接舷战的话他这条船就这么一些人,近战搏杀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反正他知道自己这老胳膊老腿是拿不动刀了,勉强凝聚起来的水甲可能连一发术法子弹都防不住,而且还会让自己冻得第二天起床着凉感冒。
所以,他这艘船的生财之道往往就是去那些土着岛屿那里收一下保护费,或者找一些小商船队伍收一些消息费,告诉他们那些大海盗近期的动向以及洋流天气的变化。
更有些时候,他还会去拉一些地方特产去高买低卖赚一点差价。
可以说,他本人和这条小海盗船一样,就是这片海域里的一个混子。
所以,他对自己的大儿子会选择反叛自己,并不觉得奇怪,年富力强的年轻人肯定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们心里还有属于海盗的激情澎湃。
当然了,反叛失败,自己大儿子死了,他也没有多伤心,他不仅儿子多,而且并不知道谁是亲生的。
年轻时经济条件不宽裕,去吃一下点心并不是单人选择口味,而是众人凑钱包一个口味的点心吃一晚;然后谁谁谁怀孕了,孩子往船上一丢,说就是你你们的。
具体是自己这群人里谁的,谁都不知道;甚至是连是不是自己这群人的,也不清楚。
反正,就养着呗。
做海盗的,有一半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
剩下一半不是孤儿的里面还有一半,是自己父亲太多,分不清楚是谁。
都是一笔湖涂账,湖涂地来,又继续湖涂下去。
老船长总共收养了11个儿子,没收养到女儿并不是因为他重男轻女,而是妓女生下的女儿可以从米尔斯神教那里得到一小笔抚恤,有一个类似救助会的组织可以帮忙抚养;至于男孩儿,在这里反而成了赔钱货,大海上又没多少地需要你去种,也没有足够的牧场给你去放牧,且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走投无路来当海盗的男的。
11个儿子,病死了3个,没一个是襁褓时天折的,都是会说话喊他“爸爸”时得的病。
原本老船长是能凑够钱给自己这艘小海盗船提升一下配置的,但岛上特殊医院的治疗费很贵,得的病还奇奇怪怪,耗去了中年时最能赚钱时所积攒的大半积蓄,人也没能救回来,等人从中年往山坡下走,老船长也就无所谓了;他忽然觉得一门样子货魔晶炮也挺好的,真弄来一门真魔晶炮他到时候又得纠结和心疼那贼贵的魔石了。
还有3个不在的儿子,一个在妓院里和人吵架,被人一刀捅死了;老船长打听了一下,是七家海盗里一家的人,嗯,就不报仇了,就当他白死了。
一个在海里游泳时被鲨鱼叼走了。
还有一个运气不错,在一处土着人岛屿卸货时,被酋长的女儿看中了,直接拉进了帐篷完了婚,那时候他哭喊着求自己带他回去,而自己那个黑黑壮壮打着八个鼻环的儿媳妇就在旁边笑着;老船长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挺好的归宿,自己的儿媳妇一看就很踏实。
前阵子,刚死了一个剩下里面的最大的。
老船长叹了口气,他不是为死去的大儿子叹气,而是为自己浑浑噩噩的这一生叹气,年轻时的自己,还是喜欢躺在床上搂着妓女诉说着梦想的;等渐渐上年纪后,妓女们就不再愿意因为听了他的梦想而给他打折了。
老船长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这是那位阿尔弗雷德先生送给自己的礼物,临走前,他还给了自己一笔额外点券,嘱咐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可以按照下面的定位坐标通过通讯法阵进行传讯留言。
他问那位先生,是不是遇到什么类似“宝藏传说”和“秘境传闻"时再留言?
那位先生回答:不,你今天心情好多喝了一杯朗姆酒也能去留言。
他有些不理解。那位先生说,他相信任何发生在自己家少爷身上的巧合,都会有必然性。
老船长挠挠头,对那位先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这混子海盗的一生,言外之意就是在我身上,您就不要再浪费这心思嗯,主要是浪费这点券了,通讯法阵使用费可是很贵的。
那位先生却笑着说:当你遇到我家少爷后,命运,就不再是按照原本的轨迹了。
“唉”
老船长又叹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理解这些人的思维,总是神神叨叨的,他就代入不了。
可能就是因为自己不理解,所以才一直只是一个神仆吧。
但这也并不是怪他不努力不虔诚,而是那个海上小教会在收下自己没多久后,就在一场教会争斗中被灭了。
下面,老船员把新船员欺负得哭了起来。
老船长饶有兴致地听着,准备给手里的烟斗再添一次烟丝。
就在这时,
前方的火岛上传来了惊天巨响,岛上方的云彩也被火红所渲染,随即出现的,是一头面目狰狞无比可怕的三头巨犬,哪怕在自己这个隔着这么远的位置,都能清晰看见那头凶兽的身形。
“吧嗒”一声,
老船长的烟斗掉了,但却死死地攥着笔记本。他忽然有些相信那位先生说的话了,可能,自己的命运真的发生改变了?
“真的是罪恶三头犬,被封印这么长的岁月,竟然还能拥有这么可怕的威势。”
“这是当然,毕竟颠峰时期的它可是敢冒犯我主的存在。”
“布拉,德利,帮我护法。”“劳拉,你这是什么意思?”“劳拉,你打算做什么?”
站在屋顶上的劳拉看着前方巨大的三头犬,开口道:
“虽然它现在气势旺盛,但我在它身上,没有感知到多少愤怒和暴戾,无尽岁月的封印已经磨去了它灵魂中的杂质。
我想通过引导,给予它重回故乡,回到深渊的机会。深渊,才是它真正的家,我教也能因此得到一头护教凶兽。”
“劳拉,你是忘记我们出发时长老叮嘱了么?我们被严格要求,只有见证的权力,没有出手的资格,我教现在奉行的政策,是收缩和内敛。”
“你不要冲动,劳拉;我们只需要确认这条罪恶三头犬不再保留对我教的恨意就可以了,我不认为需要冒险出手去收服它,这可能会将事情变得更糟。”
“布拉、德利,你们别忘了,我才是这支三人小组的组长。”
“但我们不会允许你擅自做主,违背长老的意志。”“是的,请你不要冲动。”
“这个纪元诸神不出,与神的故事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各种强悍的神兽和凶兽也很少见了,在这一背景下,获得一头刚刚复苏的凶兽,对我教来说,具有极大的价值。
如果它年迈,如果它即将崩溃,如果它只是最后的咆孝,那我只会静静地站在这里,看完我想看到的东西后随即离开。
但我在它的身上感知到了年轻与懵懂,这是罪恶三头犬,但并不是当年的那一头,这是它不知道多少代的后代。
现在的它,还没复苏血脉记忆,它的潜力很大,它才是新的开始,如果能拥有它,未来的它兴许可以发展成神兽级别的存在。”
“可是,根据预言,诸神不是即将归来么?”
“对啊,现在各地发生的事情以及现在的种种征兆,都表明一连串的苏醒和复苏正在开始,诸神相继归来,可能就在不远之后!”
面对还在继续劝说自己的两个同伴,劳拉目光微凝,沉声道:
“诸神归来,那我教先拥有一头幼年的凶兽,也就意味着在这一场新的浪潮中,占据了先手的位置,这是一个新的气象,标志着深渊的崛起。”
“你疯了,劳拉。”
“是的,劳拉,你疯了。”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能感应到一些你们无法察觉的东西,也能看到比你们更深远的事物,相信我吧,这是一个契机,我想要抓住,就算是长老在这里,他也会同意的。”
“不,我们不同意。”
“是的,我们不同意。”“那你们就看着我在施法时出意外被击杀吧,呵呵。”
屋顶上,劳拉开始放松自己的身体,不再刻意控制那自然向上的接引,她整个人随即飘浮了起来。
“劳拉,你!”
“你会受到责罚的!”
劳拉无视了同伴的话语,飘浮在空中的她,看见了下方街道上正在惊慌逃难的人群,听到了孩童的哭声和女人的尖叫。
放心吧,我将赐予你们,和平。
劳拉举起自己的左臂,一道圣洁的光辉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紧接着,天幕上像是开出了一道小口子,一束洁白的光辉撒照下来形成了一道光圈,正好落在了她的身上。
“以我誓言之名,解我封印,迎接天堂之辉,证我天使之身!”
一道光圈自劳拉脚下慢慢散开,散开到一定程度后,从光圈里显现出一尊天使的身影,她双臂抱着自己的身躯,背后洁白的翅膀缓缓撑开;四周,清晰的赞歌声开始响起,像是无数虔诚的孩童信徒正在对其进行歌颂。
劳拉也将自己双臂抱住自己的身体,她的身形和背后的天使开始进行融合。
下方,布拉和德利见到这一幕后,对视一眼,在劳拉开始出手后,他们其实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身为永堕者,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天使。
布拉向左侧走去,德利向右侧走去,两个人身上都升腾起了灰白两种颜色的火焰。
“解封!”“解封!”
身体的封印解除,脚下的这一片房屋直接因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而炸裂,尘土飞扬而起后,逐渐平息,原地,则出现了两尊巨大的黑色身影。
原本里面的住户和街道上正逃难的人,直接被碾死了一大片,但两尊身影依旧高高矗立,无比威严。
劳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在完成和天使的融合后,她伸手,指向了远处的罪恶三头犬:
“吉拉贡,你的灵魂深处,还有对家乡的记忆么?”
一道光晕打向了吉拉贡,正在专心拼房子积木的吉拉贡身体颤了一下,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前方,在那里,它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光束以及两侧的黑色深海。
下一刻,
画面开始转变,一些似乎早已遗忘却依旧流淌在血脉中的画面开始浮现,那是对家乡的记忆。
地狱,曾是他的家乡,现在也被称之为深渊。
那里算不上多么美好,也并不如何宜居,但家乡,本就是一种由习惯浸润到灵魂和血脉里的痕迹。
直到有一天,一个可怕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家乡。
他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摧毁了这里的平衡,他要以他的意志,化作这里的规则。
无数强大的存在想他发动进攻,却又一个个身魂崩散。它选择了蛰伏。
在那个存在似乎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具傀儡时,它选择了出手,但因为其他凶兽没有响应它的号召,认为那个男人还在这里,最终,它失败了。
失败的结果就是当那个男人归来后,要将它进行湮灭。它逃了出来。
它想回去,一直都想,这种对家乡的思念一直镌刻在它的骨子里,作为一种特殊的情节,一代代的继承。
“我现在,准许你的回归,去看一看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去留在那里,重新开始你的这一生,深渊,是你永远的归宿。”
劳拉背后的天使翅膀开始轻轻扇动,一道道圣洁的光辉飘散向吉拉贡,渐渐的,吉拉贡左边那颗象征着“诅咒”的狗头,脸上呈现出迷茫和追忆的神色。
那是它的故乡,那也是它的诅咒之地,但现在,诅咒可以结束,它能够回归。
左侧的那颗狗头发出了一声呼唤,它开始响应劳拉的接引。
劳拉笑了,勾了勾手指,道:
“来,跟随我们吧,与我们一同回归,过去的一切都已经结束,当伟大的深渊之神重新归来时,我主将赐予你深渊神兽的身份。
这是你的机遇,是你跃迁的契机。来吧,
我领着你,回家!”
吉拉贡的步子开始迈开,向劳拉那个方向行进,只不过它移动时,狗腿每一次落下都很轻,尽量去降低因自己体积的庞大而造成的震动。
劳拉双臂张开,做出了拥抱的姿势,身后的天使也做出了一样的姿势,天使目光慈爱,如同母亲在召唤你回家。吉拉贡继续向劳拉前进,左边那颗狗头脸上,已经完全是追忆和痴迷。
“吼.”
这一声悠远的叫声,是对家的呼唤。
当三头恶犬出现时,老温博特就已经被保护着坐进了马车。
“家主出来了,它出来了!”
老温博特笑了笑,问道:“族人和财产都转移了么?”“回家主的话,三家的族人和能够转移的财产都已经转移了。”
“好的。”老温博特闭上了眼,手掌放在自己膝盖上,指尖轻轻敲打着,马车内的众人都在等待着家主的决断。
但老温博特现在思虑的并不是周围人所想的事,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先前那个年轻人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对自己说:你老了。
作为一个真正优秀的老海盗,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远胜于相信自己的子女,当看见那个年轻人时,老温博特心里明显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不过,这些“细节”,现在也可以不去考虑了,毕竟,火山底下沉睡的那个存在,已经苏醒。
老温博特睁开了眼,原本被年迈浸润得有些随和的目光在此时再次变得锋锐起来。
“开始吧。”
老温博特说完后又闭上了眼,在心里道:
希望先祖不要为了面子,在族史记载里给自己编故事美化啊。
“家主命令,开始!”“开始!”
米里斯拄着拐杖,站在一处高台上,目光看着下方,感慨道:
“希望德兰家的族史不是编的,否则一切都白搭了。”
身旁一名贵妇人一边抚摸着自己儿子也就是当代沃特森家族家主的头一边说道:“我相信不会是假的,毕竟不仅德兰家族,连你的卡斯尔和我的沃特森家族的族史里也有相关的记载。”
米里斯摇了摇头,道:“我们的家族本就是从德兰家族里分裂出来的,这种左证做不了数的。”
“妈妈,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沃特森小家主伸手指着下方跪在地上的数百个孩童问道。
席琳马上柔声回答自己的儿子:“儿子,他们这是在向先祖表明自己的血统呀,是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
“是么,那我也可以去么?”“不行的,你是家主。”
“家主?这种事情不应该家主第一个上么?在家族内部会议的晚宴上,妈妈让我背的话语里,我记得有这一句,我记得我亲口说过。”
席琳轻轻吻了一下自己儿子的额头,嘱咐道:
“是的,作为家主,你只需要用嘴去说就可以了,事情,就交给下面人去做,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母亲。”
“真乖,我的儿子真聪明。”
旁边站着的卡斯尔家族家主米里斯看都没往这里看一眼,但心里已经对沃特森家族未来的发展打上了“下滑”标签。
这样自以为聪明的女人,用这种自以为聪明的方式去教育自己的儿子,未来几十年,沃特森家族应该也就这样了。
不过这个女人运气好,正好赶上了这一契机,如果德兰家族能够掌控住这头巨大的三头犬,那么德兰家族的实力必然能得到巨大提升;虽然因此原本的火岛上三家会彻底变成一家独大,但哪怕失去一部分自主性,两家也能得到比现在更好的发展环境,还是非常值得的。
此时,伴随着一遍遍“开始”的命令传递,下方的祭坛,被彻底启动。
祭坛中央有一个红色的水塘,水塘底部铺着的都是火属性晶石,伴随着祭坛的激活,一株红色的藤蔓生长了起来,像是刚刚快速完成了生根发芽的一系列过程。
紧接着,藤蔓最上方开出了一朵鲜艳的小红花,空气中,开始弥漫出真正灼热的气息。
“噗通”“噗通”
数百个姓德兰的孩童被强行要求跪伏在池塘四周,他们有的不明所以,甚至还在笑,因为这仅仅是一场游戏,事实上,大人们也的确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数量,好像有些多了。”席琳开口道。
米里斯点了点头,回答道:“因为都是些旁系和私生子,他们体内的德兰家族血脉本来就比较稀薄和不纯正,老温博特又不舍得用核心子弟来献祭,所以只能用量来取胜了。”
“旁系和私生子就该被这样对待么?”
米里斯笑了,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出身不好,但她还真是有意思,刚教育自己的儿子,现在自己却又开始变得有情绪:
“你的儿子以后就是嫡系主家了。”
席琳语塞,默默地低下了头,继续看着事情的发展。红花下面的藤蔓在此时分裂出了一根根细长的枝条,它们触碰到这些孩童身上后,马上刺入他们的皮肤,一时间,惨叫声不断。
他们的鲜血被抽取出来,经过提纯后,输入进了那朵小红花。
沃特森小家主见到这一幕后,马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哭喊道:“不,不要这样,妈妈,不要这样。”
席琳马上用力抱住自己的儿子,安慰道:“这是他们的荣耀,儿子,这是他们的荣耀,因为他们的付出,这个世界才会更加美好。”
米里斯咳嗽了一声,道:“你应该学会坚强,小沃特森。”席琳瞪了一眼米里斯,她的儿子,不想其他人来教。呵。
米里斯在心里冷笑一声,不明白好人心啊,这孩子的爷爷也曾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老狐狸,自己二人也算是勾心斗角了大半辈子;你没想到吧,你孙子是这样一个废物。
忽然间,米里斯发现那朵小红花正在变大,变得更加鲜艳。
他激动地喊道:
“成功了,成功了,德兰家族体内果然有火焰之神的血脉痕迹!但应该早就退化没落了,否则也不会退化成家族信仰体系。”
下方,伴随着一众孩子的痛苦呼喊声,爆发了一片激动地欢呼。
可以说,祭祀仪式进行到这里,已经是成功了,因为这验证了德兰家族血脉的高贵。
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他是老温博特的儿子,下一任家主接班人——罗班.德兰。
罗班身后,跟着站出来数十名身穿着暗红色长袍的家族长老,他们举起双手,一边散发着家族信仰之力一边吟唱着家族诗歌。
一道道红色的光环从他们上方凝聚出来,又逐渐汇聚到了罗班的身前。
罗班打开了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根早就生锈的钉子。钉子似乎是受到了那多正不断变大的红花吸引,自己飘浮起来,落入了花芯位置。
刹那间,
红花完全绽放,直接渲染了这一片山头。
罗班闭上了眼,当他再度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的视线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一尊巨大的始祖身影出现在了山坡上方,并不是火焰之神。
不过,这位始祖的身上升腾起的火焰,给了他一种神秘的质感,尤其是在血脉和钉子等力量作用的加持下,变得无比伟岸。
罗班开口,始祖虚影也开口:
“吉拉贡,你还记得我么?”
正在小心翼翼地避开建筑和人群向劳拉方向行进的吉拉贡听到了声音,中间那颗狗头看向了那座山坡上的身影。
它愣住了,迷迷湖湖间,记忆中一个可怕的身影正在和眼前的存在产生了重叠。
曾经,逃离深渊的吉拉贡被火焰之神发现,火焰之神想要将它收服,但连深渊之神都敢反抗都敢冒犯的吉拉贡怎么可能会愿意去臣服一位连主神都不是的神只脚下?
所以吉拉贡当时就表现出了对火焰之神的不屑和鄙夷,这比冒犯更容易触怒一位神,因为神往往是世上最骄傲的存在。
火焰之神亲自出手,击败了吉拉贡,为了平息自己的怒火,火焰之神将吉拉贡封印在了火岛,想要用时间的力量来融化它,等待自己去吸收。
很显然,火焰之神没能等到“结果”的时候,而且,他并不是自上个纪元结束后消失的,而是在上个纪元下半段就失踪了。
且和光明之神的失落猜测不同,有很多迹象可以表明,火焰之神,是陨落了。
但具体如何陨落的,现在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更是很难去论证。
不过有不少神史学家圈里有两个主流猜测;
一个猜测:是秩序之神出手,让火焰之神陨落了。
反正,秩序之神在上个纪元末期,疯狂屠戮神只,再多一个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很大概率还可能是真的。
第二个猜测是,在与秩序之神一战后,重伤到即将陨落的火焰之神不得不主动走入神葬之地,这也能和另一个猜测,秩序之神镇压神葬之地产生呼应。
总之,上个纪元末期一个神的陨落,不和秩序之神联系在一起,似乎就觉得这个神不够有面子。
至于传统的火焰神教,也早就分崩,现在很多个信奉火焰的教会,不少就是承接部分以前火焰神教的传承。
罗班开口道:
“吉拉贡,我现在赦免你的罪过,给予你真正的救赎和自由,但你需要向我臣服,与我的族人签订主仆契约,否则等待你的,将是再一次的无尽封印!
下一次的封印,将让你的身躯和灵魂,完全融化!”吉拉贡中间的那颗狗头眼里露出了畏惧之色,在当初对火焰之神发出鄙夷和不屑时,它是不畏惧火焰之神的,在被火焰之神击败时,它也是不畏惧的;但无尽岁月的封印,让它产生了畏惧,这种一代代被封印在火山底下小小空间里,无法动弹,只能依靠自己肉身和灵魂作为养料来一代代繁衍的折磨,是真正意义上的可怕酷刑。
它不想再被封印,它开始转移步伐,向那座山坡,向那尊和火焰之神很相似的身影走去。
罗班身边,一众德兰家族的人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神情,等到主仆契约签订,再将那枚传说中火焰之神封印吉拉贡时遗留下来的那枚钉子作为契约信物,那么这头可怕的凶兽,就完全归德兰家族所有了。
德兰家族和洛马福德联盟当然不可能天真地认为拥有一头凶兽就足以和秩序神教叫板,但这也足以让秩序神教分清楚,到底哪家才值得真正的扶持和资助!
海盗们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更好地当秩序的狗啊。哪怕德兰家族已经证明体内拥有极为稀薄的火焰之神血脉,哪怕公认的说法是火焰之神的陨落和秩序之神分不开关系,但德兰家族根本就没想过为了火焰之神去向秩序神教报仇,疯了吧!
吉拉贡身体有些不协调地向山坡走去,一不小心,还是会震塌脚下的房屋,它身上的火焰也会随着自己的行走洒落出去一些,落在了地上,引起了岛上难民们的尖叫。
对此,吉拉贡眼里流露出了歉疚,它只能尽可能地维系住自己这摇摇欲坠的步伐,同时收缩自己身上带着浓郁火属性的毛发不去飘散——
法阵大厅。
句偻青年不断地从塔夫曼体内吸收着力量,他那张苍白的面色,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润。
面对这样的光明长老,在场的那些由塔夫曼带来的信徒们,也都不敢靠近,只觉得这位长老的身份,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光明的认知。
句偻青年不以为意,他现在不屑于搭理这些小鱼小虾,而且留着他们接下来还有用处,毕竟,除掉一个叛教者后,事情,还得有人去帮自己做。
边上,卡伦已经做出了手势,示意自己手下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动用出秩序的力量。
看着正在被不断汲取着生命的塔夫曼,卡伦是想救的,但句偻青年的实力让卡伦很忌惮,就算要出手,也得等待一个机会,就这样脑袋一热冲上去,只是白白地浪费人头。
对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等人的身份,因为他骄傲地对下面的人一句话都懒得说,这样的话,自己应该还有机会去偷袭?
该死,
如果不是这家伙提前传送过来,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带着大家传送离开这里了。
此刻,大地开始不断地震颤,空气里弥漫的炙热气息已经飘进了大厅里。
普洱闭着嘴,一句话都没说,猫脸更是贴在卡伦的手臂上,但它心里知道,废狗已经醒来了。
旁边蹲着的凯文一开始很好奇地用狗眼打量着这个句偻青年,从他身上,它嗅到了不少熟悉的气息,毕竟当年神葬之地,是它亲自放逐的。
凯文现在有些相信了,这个家伙,真的可能进入过神葬之地但应该不是他自己找寻进去的,它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除了特意留下坐标的自己,否则谁都没办法找寻到神葬之地的具体位置。
但如果神葬之地内的某个或者某些个死去了又“复活”的家伙,主动拉人进去呢?
为什么拉光明的人?
因为光明的力量可以转化成其他属性力量的同时,也意味着光明的包容性可以容纳很多个挂件。
在凯文眼前,这个句偻青年就是一个拼凑组合起来的“怪胎”,他汲取生命力并不是为了恢复,而是为了维持,因为身上的“死亡”气息太多,他为了延长自己的倒计时,只能通过这种粗暴且血腥的方式。
这时,卡伦留意到塔夫曼指尖的轻微晃动。
这肯定是在给自己“打手势”,因为在这座大厅里,塔夫曼只可能向自己对话。
是让自己准备好配合他么?已经看似被完全制服变成“献祭品”的塔夫曼,还有再暴起一次的机会?
卡伦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这样子的话,他必须配合塔夫曼一起行动,一旦自己等人离不开这里,时间久了,身份必然会暴露。
秩序神教对光明神教的打击可谓不遗余力,同样的,秩序的人落在光明的手里,下场肯定也不会好。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句偻青年忽然发出了笑声,他撑起手,上方大厅顶部一块直接融化,他整个人飞向了空中,而下方,塔夫曼则继续被固定在那里充当着养料瓶,因为句偻青年很自信,在此时没人能反对他。
这不是他故意粗心大意留下什么破绽,而是他的思维,本就不正常了,任何一个人身上拼接着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都很难再保持冷静和客观。
“我亲自放出来的东西,怎么,你们都要抢么,哈哈哈哈,你们,也配?”
句偻青年看向远处正在缓慢行进的深渊罪恶三头犬,抬起左手,向着自己胸口抓去。
“噗!”
他的胸膛凹陷了下去,从里面,抓出一股洁白柔和的光芒,但这种光明的力量和现在的他,显得非常不搭配。
然后,他停住了动作,因为原本可以借用光明之塔的净化之力去吸引那条三头犬奔赴自己这里,可现在,三头犬的注意力明显被分散了。
因此,他又将好不容易从自己身上找到的光明之力强行塞了回去。
他的脖子一阵诡异的抽搐,发出了一声低喝,脚下释放出了一股深灰色的火焰,然后火焰迅勐燃烧,面积直接扩大,凝聚出了一张鬼脸。
下方,阿尔弗雷德将手搭在了卡伦肩膀上,通过精神力讯道:“少爷,是蛊惑异魔的气息,而且是段位极高的蛊惑异魔,我已经无法对它的段位进行形容,这已经超出了异魔的极限层次。”
“汪汪。”
得到凯文提醒的阿尔弗雷德马上对卡伦精神传讯道:“是神葬之地的长眠者,蛊惑异魔始祖之一——布来兹特。”
巨大的鬼脸先是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这笑声一出现,直接吸引住了吉拉贡。
鬼脸开口道:“我是你的朋友,我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人,我们都是被这个世界抛弃和遗忘的可怜人。
所以,
无尽岁月的封印所积攒下来的愤怒到底哪里去了?被侵占家园的委屈和不甘,被击败后的羞辱,这些你都忘记了么!
是我,给予了你真正的自由,而我给予你自由的目的,是为了你能够完全释放出你自己的天性。
去吧,
去对这个世界,宣泄你的情绪吧,让他们所有人都明白你曾承受的痛苦!
去毁坏,去焚烧,去践踏,
去湮灭这里的一切吧!”布来兹特的蛊惑之力释放,吉拉贡右边那颗代表着“湮灭”的狗头,眼眸瞬间变成旋转的灰色。
句偻青年微笑问道:“成功了么?”
鬼脸狰狞地回答道:“我只是推倒了最后一块积木。”“吼!!!!!!!!!”
三颗狗头,三道不同的意识牵引、威胁、蛊惑,在这一刻,吉拉贡的意识彻底混乱了。
它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它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它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存在。
它才只是一个孩子。
这种混乱的情绪和思维终于在此时冲垮了它所有的理智,转化为了能够将人灵魂融化的恐怖烦躁。
它开始怒吼,它开始咆孝,它已经疯了。
左边的狗头对着前方城镇喷吐出了可怕的熔岩,熔岩所过之处、房屋植物甚至是地面,都开始被燃烧;右边的狗头对着天上召唤出了密集的流星砸落,一座座焦黑的大坑出现,城镇正在被轰击,大坑身边的所有生命都在顷刻间汽化;中间的狗头发了疯一样对着地面张嘴大吸,长长的舌头探出席卷,前方人群一片接着一片被它吸入了口中开始咀嚼,发出连续不断的清脆声响。
绝望、哭喊、哀嚎成为了此刻的主题曲,而火岛,正在沦为一座真实的人间炼狱。
没人能注意到,这条三头犬在不?
?破坏和杀戮时,它三颗狗头的眼角,都有晶莹的泪珠在闪烁。它,原本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