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她,唯一能够回想到的,就是裴妍娟。
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而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只想起了裴妍娟,她的外婆。
想起之前她们两人的种种,那时的外婆特别的温柔,特别的好看,明明家里很简陋,而她却总会给自己买很多的礼物。
一块钱的冰糖葫芦,三块钱的电子弹跳青蛙,七块钱的小芭比娃娃,甚至是两百块钱的两轮滑板车。
明明这些跟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法比,甚至就连她眼前的这个镜子,都比那些礼物加起来还要贵,可是在当时,却占满了她的心。
那时候的她,明明笑得很开心,肆无忌惮的跟外婆撒娇,每天下课就一个劲的冲回家看看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甚至在那一刻,她似乎还深切的感受到晚上在外婆怀里睡觉时的那种温暖的感觉,那是多么的暖和。
可是放在镜子上的手上传来一下一下的寒意,伴随着心凉,明明眼睛什么感觉都没有,眼泪却没有任何征兆的掉了下来。
她没有去擦,也没有动,甚至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前段时间,她拼了命的想要给外婆找办法治病,甚至企图让秦家人帮忙,可是他们都不为所动。
甚至还因为被他们的纠缠,她失去了她最爱的外婆,而她连她最后一面都没办法看到。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泪还在流,她歪歪头,很疑惑,也想不通,她不知道当时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的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
此时的她,心里一直翻涌着,却翻不起任何的波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去陪外婆。
这里不是她的家,外婆一个人在那边,没人说话怎么办,冷了没有她抱着怎么办,想她了,又该怎么办?
摸着那冷冰冰的镜子,她想用力,把镜子打碎,拿着镜子碎片,去把手腕的动脉割断,这样她就可以去找外婆了,也不用再忍受这里没有尽头的痛苦。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也还没有搞懂自己的那个表情到底是什么,就有人走进来拖着她出去让她干活了。
之后她回归了如同以前一样,被秦家人乃至秦家佣人们奴隶的日子。
她没有再到那个镜子面前,也没有再照过镜子,没再看过自己。
直到后来在手术台上,听到隔壁病床那边传来各种关心的话语,感受着从心口处传来的冷意,脑海里回闪着曾经的种种记忆,心里的热度彻底冷却,在心脏终于停止跳动的前一刻,她才终于懂了照镜子看到的,在她脸上出现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就是生无可恋的表情,那是绝望到了极点,变成无望的表情,那是漠视所有,没有期待,没有活着意义的表情。
若不是最近看到了两次这样绝望到无所谓的表情,大概她都已经忘记曾经的她,也有过这样的表情。
只可惜后来她死了之后没有变成鬼魂,而是直接重生了。
其实当时的她看着重生的自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秦家人,她更多的是看着桌子上面放着的那把水果刀,她没有活着的欲望,更不想看到他们。
可是刚想有动作,她就想到了裴妍娟,她的外婆,此时还好好的在桃林港的医院里等她,一切还没开始,她还有机会,她还可以弥补自己的错,还可以跟外婆团聚。
正是因为这里还有裴妍娟,还有她的外婆在,所以才支撑了她有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只是相比较于上一世,这一世的她,多了顾虑和小心,少了期待和热情。
在她眼里,秦家不是她的家,只是一个囚禁她的牢笼,而且这个牢笼还是她自己主动进去的,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有自己的原因在。
所以这一世重生,她没想过要去报复他们,只是想早点离开,即使上一世遍体鳞伤,她也只是小心的自我保护,既不招惹,也绝不允许别人招惹。
好在现在自己所珍惜的,所珍爱的人都还在,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家还在,而她也没有再陷入那个名为“血缘亲情”的沼泽,她还是那个她。
她很庆幸自己有了个重来的机会,也很感谢这次机会,让她有了更好的人生,能够守护对她重要的人。
所以即便秦家的人对她的态度再好,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只剩下警惕。
就连秦沐寒,即使他对她再好,她对他的改观再好,可是只要触及裴妍娟,只要关系到裴家,她心底还是会升起名为警惕的界限。
在对方没有触及这个界限的时候,他们才能正常交流,可若是触及到了这条界线,那他们的关系一定会弹射回原来的状态,不管对方想干嘛,他们也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敞开心扉。
好在,她心里渐渐有了秦沐寒,而秦沐寒也没有触及她的这条界线,所以她心里是不介意有这个大哥在的。
看着眼前明明完全不一样,表情却完全一样的强壮小鬼的脸,秦离渐渐放下了手,这一次,她下不去手。
不是因为她心软想要放过他们,而是想在送他们去轮回之前,帮他们把他们的怨念完成。
上一世没有人能够帮她,这一世,虽然强壮小鬼死了,可是她也还是可以帮助他们完成怨念,彻底了结心愿,让他能够安心的进入轮回。
“我可以先放了你们,帮你们完成你们的怨念,再带你们去轮回。”
“什么?”
“什么?”
强壮小鬼和高个子小鬼都一脸惊讶的看着秦离,有些不懂秦离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个子小鬼单纯的认为秦离是被自己说动了,立即高兴的跟她套着近乎:
“真的吗?弟弟,你真的要放了我们?那太好了啊,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之前的事情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放心,就算我们回去了,我也不会把你绑架了我们的事告诉我们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