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见刘中舟刚才欲言又止,继而沉思不语,不知道刘中舟心里是怎么想的,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董事长,你看这事儿……?”
刘中舟说:“此事不急,在没有正式发文之前,先保持现状吧。”
姜华一听,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董事长今天是怎么了,眼里从来不揉沙子的他怎么今天对李欣这么容忍?
善于察言观色的姜华看得出来,自己刚才的话还是让刘中舟有些怒形于色了。可就在他暗自得意自己的计谋就要得逞之时,刘中舟的表情却转瞬间变得多疑起来,片刻的沉默之后,怎么就给出了这么一个完全出乎他预料之外的答案呢?
他实在是猜不出刘中舟刚才那几十秒钟的时间里,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在感叹刘中舟多变、难以琢磨的同时,对于自己那个功亏一篑的计谋,姜华心里很是可惜。
但是刘中舟已经做出了决定,姜华不敢再多说什么,他满脸堆笑地答应着出了刘中舟的办公室。一路上他还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多说别的什么话,虽然没有达到扳倒李欣的目的,但也没有让刘中舟看出自己的心思来。
不懂业务的姜华怎么也想不明白刘中舟为什么一反常态的对李欣网开一面,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在财务部长郑国瑞看来却很好解释。
随着对期货的了解越来越多,郑国瑞知道,不管刘中舟愿不愿意承认,将来在期货业务上他是离不开李欣的。
郑国瑞坐在电脑旁,看着交易所发来的结算单,眉头紧锁,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
这两张结算单上的信息显示,目前集团的期货账户上,可用资金总额还有九百多万元。这个数字乍一看上去是一笔巨款,可是与持仓占用的资金相比,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集团两个期货账户上一共卖出了一万吨铜,要是期货价格再涨九百元,这些仓位就爆了!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看现在期货价格这上涨的势头,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真要是继续再涨下去,这几百元钱的空间也就是三四天的事,这让郑国瑞想起来就有些头大。
现在郑国瑞每天去找刘中舟汇报期货账户上的资金和价格走势情况时,可说的话越来越少。与此同时,郑国瑞也感觉得出来刘中舟问得也越来越少,到后来基本上听完了什么都不问,只说一句“知道了”。
郑国瑞不清楚刘中舟是怎么看待目前期货帐户上这一千两百多万浮亏的,他知道刘中舟心里也不好受,反正他自己现在心里常常在想,要是当时听李欣的建议不要卖出开仓,就不会有眼前这么大的亏损。就算一定要卖出开仓,把开仓的时机推迟几天,放到现在来做,持仓成本也降低了一千两百多万啊。
可是现在没有后悔药,难受也没用,要紧的是必须赶紧想对策。
可这事到底怎么办,刘中舟一直不说话,郑国瑞也不敢多问。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每天第一时间把这些情况如实的汇报给刘中舟,以免因为自己的疏忽被刘中舟怪罪。
期货价格的上涨,也让刘中舟心头有些堵。
帐面上的资金情况他心里一清二楚,针对这一棘手的问题,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一个打算,只是还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因为在他看来,有了这一手准备,几乎就可以完全应付将来可能会出现的所有问题了。
所以,他现在可以暂时把那个下半年的长远计划搁置在一边,目前他要解决的问题,是销售价格的调整。
本来几天前他就有意要上调售价了,可是那个抛售储备铜的消息让他打消了上调售价的念头。
他原来估计在这个消息出来后,市场上的销售价格会随之回落。那样的话,上调销售价格就没有了依据,只要维持当时的售价不变,就已经能很好地顾及眼前的利益了。所以他当时立刻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下半年产量的套期保值上,他要借抛售储备铜的消息来抓住下半年的长远利益。
现在套期保值的仓位已经建立起来了,可是他估计会大度下跌的销售价格却纹丝不动。
不但市场上的销售价格没有下跌,被抛售消息打落了几百元的期货价格这几天又涨了回去,而且涨得比以前还高,这实在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眼看着其他厂家的销售价格已经上调了,南方集团的售价没有理由比他们的价格还低。为了眼前的利益,价格上调是势在必行的,可现在的问题是上调销售价格势必会影响期货价格,上调多少合适呢?
虽然刘中舟一再提醒自己,眼前利益和半年后的长远利益是两件不同的事,必须要严格区分开来,用不同的思路去对待。可是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两个他以为互不相干的东西还是暗自纠缠在一起,让他心神不宁。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考虑再三,特事特办地把黄洪亮找来,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和远在冶炼厂的薛晨志开了个电话会议:“薛副总,关于上调销售价格的问题,老黄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开个电话会议讨论一下,省得你来回跑几百公里的路了。你看这一期的价格上调多少比较合适?”
在这个问题上,刘中舟最倚重的就是薛晨志和黄洪亮这两个人,他们分别是冶炼厂和销售公司的一把手,对市场上的销售价格是最有发言权的。
不关心期货价格,但是对市场上的销售情况非常了解的薛晨志在电话里说:“以目前的情况看,最少每吨得上调一千元吧。”
薛晨志的这个意见,和刘中舟心里的预期差不多,他自己的预计是八百元到一千元之间。于是他问坐在旁边的黄洪亮:“老黄,每吨上调一千元,你觉得怎么样?”
手里有卖出的持仓,眼下已经亏损了二十多万的黄洪亮完全做不到像薛晨志那样置身事外,听了刘中舟和薛晨志的话,他的心情极为复杂。
黄洪亮像薛晨志一样了解市场行情,这一千元的涨幅,不低也不高。
虽然他对期货价格和市场售价之间的关系还不是很了解,但他隐约觉得,这种上调市场售价的举动,肯定是会对期货价格的上涨有推动作用的。
他现在已经顾不了期货价格下半年是不是会跌下来,他最关心的是,明天还会不会继续上涨!
因为今天他已经在交易软件上收到了期货公司的风险提示,提醒他注意价格上涨的风险,如果价格继续上涨,他要么马上追加资金,要么马上减仓。
找资金看来是不可能了,要是明天继续上涨的话,只能是减仓了。
刘中舟见黄洪亮邹着眉头不吭声,又问道:“老黄,上调一千元,你同意不同意?你到底是啥想法?”
听了刘中舟的这句追问,黄洪亮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连忙答到:“行,就上调一千元!”
刘中舟看看黄洪亮这神不守舍的样子,本想说他两句,可是他自己心里头也是一团乱麻,没有功夫管别的事情,就打消了训斥黄洪亮的念头,说:“那这个价格调整计划就定下来了,你们按这个标准通知各自的客户。”
黄洪亮出去后,刘中舟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刚刚做出的这个价格调整计划,要是下调价格多好,可偏偏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上调,唉!
下午上班的时候,李欣刚到办公室不一会儿,高辉就跟着进来了:“李大助理,在忙什么呢?”
李欣说:“还不就是看行情,查资料。”他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支扔给高辉,说:“你也难得上来坐坐,是不是有什么事?”
高辉接住烟,走到沙发边坐下,说:“没事,就是找你聊聊。”
李欣说:“这两天不忙吗?这么有闲心。”
高辉说:“再忙聊个天的时间总是有的。”
李欣问:“你那边最近销售情况如何,价格有没有变化?”
高辉说:“销售情况一直都很好啊,怎么,今天上调价格的事你不知道?”
李欣听了一愣,说:“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
高辉说:“就是今天上午黄总通知下来的。”
李欣说:“哦,我上午出去了,没听说这事,这次上调了多少?”
高辉说:“每吨上调一千元。”
李欣说:“也不算多啊,是吧。”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利好,虽然只是区域性的价格变化,但依然让他心里很是舒坦。
高辉说:“今天期货价格是不是又涨了?涨了多少?”
李欣说:“今天其实没涨多少,几十元钱罢了,前几天涨的多。”
高辉说:“前几天涨的我知道,估计这也就是集团这次上调价格的原因之一吧。”
李欣想了想,说:“我想也是。”
就像高辉说的那样,期货价格涨得比抛售储备铜的消息出来以前还高,马上就要突破不久前刚刚创下的历史最高价,这种情况下,销售价格的上调只是迟早的事。
李欣想知道的是,手里有一万吨的空单,却又不得不上调自己的出货价格,刘中舟此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