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就一双含情眼

罗素玄踩着尸群脑袋，稳稳落地。

小景虽然被捂住了眼睛，但耳朵还能听见声音，到处都是刀剑相接锵锵声，肢体被撕扯下来闷声，以及一些修士惨叫声。

“抓住罗素玄！家主重重有赏！”

罗素玄冷哼一声，并未将这些小喽啰放在眼中。

原本还想着，要亲眼看着所有人都断了气，才肯离去。

眼下却又想，还是赶紧带小景离开才是。

遂也没管林惊鸿死活，捂着小景眼睛，几个飞掠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直行至一片竹林，罗素玄才松开了手，望着面色发白小景，眉头一蹙，关切道：“小景，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没什么。”

小景摇了摇头，抿着嘴唇没吭声。

方才，他亲眼看见罗素玄御尸杀人，将那些修士撕成了碎片，血肉飞溅，场面惨不忍睹。

他不是责怪罗素玄杀人，因为小景也知道，如果今日罗素玄不杀那些修士话，那些修士也会杀了罗素玄。

可是……小景就是难以接受，觉得罗素玄本不该如此心狠手辣，如此……残忍。

罗素玄深深凝视着小景脸，似乎察觉到了小景心中所想。

当即颇为嘲弄地微微一笑，心道，这才算什么，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算不得什么。

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

他若对旁人心慈手软，手下留情，早就尸首异处了。

如此，罗素玄告诉小景：“不合时宜怜悯，只会害死你自己。”

小景微微抬起头来，满脸迷茫地望着罗素玄，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

“小景，你现在不懂没关系，但我要让你记住，你天真善良，在我面前那是无价之宝。可在别人面前，却是凌迟你刀刃。”

“凌迟我……刀刃？”

“是，凌迟你刀刃，会令你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小景脸上迷茫更甚，好半晌儿才摇了摇头道：“罗素玄，我听不懂，我不懂你说话。”

“无妨，以后你就懂了。”

罗素玄顺势抬手抚摸着小景头发，微微弯下腰来，同小景对视，轻声道：“小景，你不要怕我，我说话，都是为你好。”

小景点了点头，蓦然想起什么似，他赶紧道：“林公子还在镇上，他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我们还是过去接应他一下罢？”

罗素玄道：“无妨，有我给他黄符在，他下落我一清二楚。”

抬手一翻，一方罗盘便幻化而出。

抬手在罗盘上一挥，那上面指针便开始转动起来，最终停在了某一个方向。

“奇怪，他倒是真能跑呵。”

罗素玄蹙眉，冷冷笑了一声。

小景也探头看了一眼罗盘，什么也没看懂，只看见一根长针，正指着一个方向，还有一个小小光点，在罗盘上乱动。

“他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

小景满脸担忧地道：“方才那些人，明明知道，林公子和我们在一起，可还是放箭了，分明也不把林惊鸿命放在眼里。”

何止是那些人不把林惊鸿命放在眼里，罗素玄也没把林惊鸿命放在眼里。

从前是，现在也是。

“放心罢，林惊鸿不会那么容易死。”

别不说，林惊鸿身上穿宗袍上，内绣了林剑山庄护身符咒，等闲之辈，根本无法近身。

如此这般林惊鸿都死在外面了，那只能说明，他命中有这一劫，就是该死。

罗素玄不仅觉得林惊鸿该死，他甚至觉得，当初逼死林景所有人都该死！

所有人都该为林景死，负有责任。

即便当初林惊鸿并没有参与到虐杀林景行列中。

但林惊鸿大哥，林剑山庄现任家主，当初不是对林景口口声声说，死人为什么是林惊鸿，而不是林景么？

罗素玄就偏偏要反过来，他要告诉所有人，为什么当年死人不是林惊鸿，偏偏是林景！

“我还是放心不下他，我想去把他找回来。”

小景抿了抿唇，小声道：“如果……你不想去话，那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可以……”

“你可以什么？你有金丹么？你会道术么？你会御尸，会捏法印，会画符咒么？你手里有法器么？你就一个人去救他？”

罗素玄蹙眉，不悦道：“为什么要救他？他之前那般羞辱你，难道你都忘记了？”

小景现在根本就不会明白，就是因为有林惊鸿存在，才夺走了原本属于林景一切。

包括林家少主身份，兄长宠爱，甚至是生命。

据罗素玄所知，当初林家那对双生子才一呱呱落地之时，就被生母抛弃人，是林景，而不是林惊鸿。

明明小景比林惊鸿更好，更懂事，可到最后被抛弃人，居然是小景。

罗素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望着小景现在模样，又回想起旁人口中林景。

心里那种恨意无时无刻不在滋生着，宛如藤蔓，死死牵动着他心肠。

即便罗素玄也不记得过去了，但他内心深处，时不时涌动着对“林景”爱意。

“我没有忘，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救他，不能抛下他一个人。”

小景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宛如一记锣鼓，重重地敲在了罗素玄心尖。

罗素玄突然发现，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冲上去，钳着小景脖颈，将人拖回去，关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小景存在。

可脑海中又有别念头告诉他，不许再伤害小景了。

好半晌儿之后，罗素玄才深呼口气，同小景道：“好，我陪你回去找他，但我有一个要求。”

小景猛然抬起脸来，眼睛都亮了起来：“什么要求？”

“笑一笑。”

“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看你愁眉不展样子，你抬起头来，冲着我，笑一笑。”

这下小景听懂了。

他也顺着罗素玄意思，抬起头来，冲着罗素玄笑了起来。

那张面若海棠花一般脸，在罗素玄眼中，瞬间明亮鲜活起来，充满了生机和朝气。

小景生了好一双含情眼，看谁都一副很深情模样，可却偏偏他自己不知道，还傻傻地冲着身边每一个人笑。

罗素玄呼吸又急促起来了，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那个荒诞梦，梦里，他把一个少年掐在怀里，将那座位撞得往后移动，二人相结，潮迭浪涌。

应该是林景罢，梦里少年，应该就是林景了。

罗素玄坚信，自己一定和当年林景，有很深渊源。

他一向说到做到，便顺着罗盘指引方向追了过去。

一直追到了一座府门前，那罗盘上指针才彻底不动了。

小景抬起头来，望着头顶门匾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王府”。

当即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同罗素玄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这里，我之前就是被人八抬大轿，往这里抬，后来王家人，嫌弃我丑陋不堪，遂门也不让我进，就把我轰走了。”

这些都是此前，小景醒来时，听抬轿那些门生说。

南阳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统共就那么几个家族门派。

随便在大街上拉个人问问，便知王家在何处了。

罗素玄听罢，却道：“你生得……并不丑。”

小景眨巴眨巴眼睛没吭声，正好府门打开了，罗素玄将人揽到一旁，就见两个常家门生出来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咱们大小姐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开了，愿意同王家那病秧子成亲了，还说今晚就成亲，也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是真是假？常家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家主也被尸群撕成了碎片，就剩一个大小姐了。一个女流之辈，可不得赶紧找个靠山？”

“那倒也是，要不是没别好去处，真不想在大小姐跟前待了，真不是人待地儿。”

小景听到他们说，常家家主被尸群撕成了碎片，竟然没有任何难过感觉，就好像听说街头流浪狗死了一样。

无悲无喜，什么感觉都没有。

反而松了口气似，觉得自此以后，阿娘就彻底自由了。

“小景，别人成亲，我们也送点礼去，你说可好？”

小景还没反应过来，要送什么礼，就被罗素玄拉走了，随意在街头寻了个酒馆吃饭去了。

按照罗素玄话说就是，一日三顿按时吃，小景才能长得快。

小景埋头扒饭，见菜里有切成段小辣椒，还特意夹到罗素玄碗里，很快就摞成了一座小丘。

罗素玄微微一愣，问他：“怎么，你不爱吃辣？”

“不是啊，是你之前说什么小辣椒，我以为你爱吃小辣椒，便把菜里辣椒都夹给你了。你快点吃罢，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景边埋头扒饭，边含糊不清地道。

罗素玄听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此辣椒非彼辣椒，吃和吃是不一样。可小景却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