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带着两名小厮,来到紫竹馆茶楼。
在二楼要了间包间,他静静地等着,看着眼前粗劣的茶具,嫌弃这地方肮脏,本想喝口茶水,又喝不下去。
很快,两名小厮把他要找的人给带了进来。
“二少爷?怎么是你?你有什么事,吩咐人唤小的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找了来?”
宋珩站起来,冷颜厉色地看着眼前人,突然大声喝道:“跪下!”
那人吓了一跳,平时跟在世子爷宋元尚身边,倒也是有几分体面,府中大小仆婢无不对他客客气气,主子少爷们也很少给他脸色,想不到,今日风平浪静的,这二少爷突然发起了这么大的脾气,也不知是为的哪般。
有再大的体面,他也是个奴仆,主子叫跪,那还能不跪?顺喜立即就听话的给他跪下了,“二少爷,小的做错了什么,你直说,小的一定改。”
宋珩不想与他多说废话,朝另外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其中一人上前揪起顺喜,左右开弓,不由分说地扇耳光,直扇得他眼冒金星,满口腥咸,方才住了手。
顺喜何曾受过这种对待?这些年在国公府世子爷身边当差,养得细皮嫩肉,这几下,已是叫他吃不消,趴着地上,眼泪鼻涕齐落,“二少爷……你这是、这是为何啊?”
宋珩瞧着这没用的东西呜呜地趴在地上哭,终于开口了,“我父亲前段时日,究竟惹出了什么事,你细说来听听,敢有半句不实,今日你别想直着走出这道门。”
顺喜闻言一愣,看这架势,今日恐怕是难以善了,不知能不能蒙混过关,于是,灵机一动,想了个辙,“二少爷,那件事不是都摆平了吗?你怎么还要追查?”
宋珩将桌上的劣质茶盏扔在了地上,砰地一声,吓得顺喜一个瑟缩,“快说!”
顺喜拿袖子擦了擦眼泪,伏在地上,“二少爷,那天晚上,世子爷他又喝多了,是大少爷把小安送来的,那个小安,他就是自找的,明知道世子爷他粗暴,还敢给他吃药,一不小心,自己命就没了!后来,是大少爷他……”
“住嘴!”宋珩没想到,这个狗奴才说的竟是上次小安的事情!那件事情他查也不愿意查,就是知道与父亲有关。
顺喜苦着脸,“二少爷……小的、小的只知道这些啊!”
宋珩看了他半天,觉得他就是故意,“你想糊弄我?好!那我今日就叫你尝点苦头!”
身体被人再次揪起来,顺喜大惊,知道是混不过去,早晚都得说,何必吃这眼前亏,急忙大喊:“二少爷,小的明白了,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给你听。”
宋珩又命人放了手。
顺喜趴在地上,“二少爷,世子爷他上个月去参加林主事家的家宴,一不小心又喝多了,早上醒来,林主事家的小公子,死在了榻上。当时,林主事他是要报官的,世子爷没办法,下跪求饶。最后林主事要求赔二十万两银子,这事就私了,不予追究。”
“哪个林主事?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说清楚些!”
顺喜只得继续说:“就是礼部的林明昭,他们是在彩云楼里喝酒的时候认识的。”
“林家的小公子?”宋珩难以置信。
顺喜道:“二少爷,小的只是个下人,世子爷的性子你又不是……”
“行了!”宋珩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既已知道是什么人,也就不想再继续与这奴才说下去,吩咐那两个人:“把他拖出去,打断双腿,关起来!”
顺喜吓得脸都白了,挣扎着大叫:“二少爷,你这是为何啊?这些都不关小的什么事啊,你这是为何啊?”
小厮立即找了块破布把顺喜的嘴堵上,拖了出去。
听了顺喜所述,宋珩心中疑窦丛生,那人与父亲在彩云楼相识,该是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相邀至家中,竟会让自己儿子陪客?说是无心,都叫人不敢相信。出了人命,又是在别人家中,这件事完全没有传开,这太不可思议。
父亲一定是看又出了人命,查也不敢查,乖乖地给钱。
宋珩出了紫竹馆,又直接去了吏部衙门,他并来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查问一下有关这林明昭的背景,不想,迎面撞上了自己的岳父。
傅荣也很意外,女婿竟跑到自己当差的衙门里来,互相打了招呼见了礼,才知是为了查问一些私事,立即亲自安排。
礼部主事林明昭,正六品,小官。很快找来卷宗,一翻看,他心中就有数,这人既非科举出身,也没有官宦背景,绝对的买官入仕。
吏部那点子污糟事他清楚得很,大家混口饭吃不容易,心照不宣,互不揭发,他只需看上一眼,就晓得,这人刚入仕,是经的谁的手。
只是这人还真不一般,这才两年,他怎么能从一个未入流的小官一下升上了正六品?这背后要是没个大人物,他能把脑袋拧下来当凳子坐。
既是女婿来查,必定是有什么原因,傅荣自然把这家伙的底细说得清楚明白,甚至还将不能明言的,有关他买官时,经谁的手,也悄悄告诉了他。
宋珩还真没想到,找自己岳父能知道得这样详细,又追问了那买官时经手人吏部郎中邹耀清的背景。
邹耀清与傅荣是同僚,自然不用查看卷宗,直说道:“他是两榜进士出身,这些年混得还算不错,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他那夫人的嫡姐,嫁的不正是孝慧先皇后的娘家刘家吗?”
宋珩一愣,刘家与宋家有世仇,这关系真是不查不知道,到了这里,可算是豁然开朗。
只是刘家这些年也在走下坡路,宁王在皇上登基以后,远远地被送去了藩地,若说是他之前把林明昭从一个未入流的小官提为正六品,倒也是有这个可能,但现在父亲出的这个事,明显与宁王无关,刘家人也不缺那些银子,若是刘家人所为,就该是要父亲赎罪而非要钱。
得到这些消息,还真得亏了他这个岳父,要是一般人,铁定问不了这么细致。
宋珩再三道了谢,告辞从吏部衙门里出来,骑马准备回家,迎面又遇上了李炳琮。